黄承荣开怀大笑,彻底忘了方才的不愉快,离开之后又去找同为一甲第二名的文榜眼,相谈甚欢。
其实这次的结果,还是很让人不理解。
殿试的时候,朱由检在面对瞿塘文所提实政之策的时候,面有意动。
然而听夏克立说奏对的时候却面不改色,这就已经让人心有所思。
其实不仅张瑞图,就连倪元璐也都觉得,瞿塘文该是此次的文状元。
可到最后,朱由检钦点的文状元并非瞿塘文,竟然是那个众人觉得言论有些过激的夏克立!
身负几名主考和礼部各同考官员厚望的瞿塘文却连第二名都没有,堪堪保了个文探花的位子,倪元璐听闻消息以后,也是摇头叹道。
“这帝王心思,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在众人为殿试成绩奔走相告之时,朱由检却和董琦在内阁单独召见了一个阶下囚。
正是前些时日被下狱的逃兵李莞!
关于李莞的处理方法,朱由检倒也不是太过于为难,但还是要敲打敲打。
就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李莞的确是目前戚家军尚存唯一的独苗。
他或许知道一些就连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这三个戚家小辈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么杀了,那太可惜了!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李莞又是在战时畏死潜逃,无论理由说的多么充分,逃兵就是逃兵,这个鲜红的字眼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
若是用这样一个人外出带兵,难保他不会再次待价而沽。
看情况再决定是不是增援,若是阳奉阴违,关键时刻靠不住,就算能力再强,要来也是徒累自身罢了!
李莞在来这里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是见皇帝,还以为是朝廷因为自己浑河之战做逃兵而叙罪行刑,那是带着必死的心思出来的。
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从阴冷潮湿的牢房中被两名禁军兵士和一个太监带出来,却是在向宽敞大道行进。
直到一只脚踏进紫禁城的时候,李莞终于明白,皇帝不是要杀自己,而是要见自己!
此刻,他顾不得看四周宫殿布置和装饰,赶紧趴在地上高声喊道:“罪徒李莞,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并没有说出一个字,站在左侧下首的城防军都督董琦却是李莞横眉怒目,斥道:“李莞,你可知犯了何罪!?”
“罪徒,罪徒是逃兵,对不起戚帅,对不起陛下。”
董琦的愤怒是有道理的,李莞心中也明白,当下是半分忤逆的心思都没有,低着头直接认错,接着道。
“可是罪徒已知悔过,此次参加武举,不为博取功名,只为陛下能再给罪徒一个机会,将功折罪,替戚帅和兄弟们报仇雪恨!”
说这话的时候,李莞双目逐渐赤红,被铁链紧紧绑缚住的双手都在微微抖动。
由于激动,浑身战栗不止,显得十分夸张!
朱由检放下手书,问道:“殿试你榜上无名,可有怨念?”
第一次听到皇帝朝自己说话,李莞已然感动异常,连磕几个响头,恳切道:“陛下,臣无怨念!只求陛下能给臣改过自新的机会!”
“无怨念,哼,说的好听。”朱由检呵呵冷笑一声,自语道:“一个大男人,跑来参加武举,获得马枪科的冠军,又在和徐庶器争拳脚科冠军,岂能毫无杂念?”
“朕问你话,要如实禀来,否则这仇下辈子怕你也是报不得!”
“臣治罪,谢陛下不杀之恩!”李莞心下一惊,当下更是折服,做出洗耳聆听状。
“逃兵,大明军事学院不收逃兵。”朱由检前半句话一下子让李莞如坠冰窟,脸色都跟着大变。
可朱由检的后半句却又转回来悠悠说道:“不过嘛,这其它的法子,倒也不是没有。”
不待李莞多问,朱由检忽然正色咳咳两声,看了董琦一眼,低头不再多说,拿起折子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董琦却也机灵,当即上前几步站在李莞眼前,浑声道。
“李莞,国朝危亡之秋、用人之际,陛下念你武功尚可,改过之心亦然。”
“出去以后便去西大营找牛副将,他那里有职衔交给你,直接上任去吧。”
“切记,天子龙颜不是谁都能见,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是谁都会有,且行且珍惜!”
听到这话,李莞心中大石落了地,竟是喜极而泣,连声惊呼。
“谢过董都督给罪徒改过自新的机会,罪徒定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战死为止!!”
待李莞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朱由检默默放下手中空无一字的折子,问道:“董将军,观李莞此人如何?”
“回陛下,臣就事论事,此子心性远非常人可比,马枪使的出神入化,就是与徐庶器的大刀也是难分高下。”
董琦说着,朱由检也是不断点头,他却是话锋突变,摇头道:“陛下方才仅以试探,此子不假思量便坠入其中,可见办事总有侥幸之心,怕难成将才。”
他说完,一旁的李凤翔表示赞同,但提出一点疑问。
“臣倒是觉得,这李莞如今年放三十余岁,若真按他所说,是浑河之战的逃兵,难不成当年戚都督带过去的,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不成?”
朱由检也没考虑到这一层,当即点点头,说道:“吩咐下去,让王承恩仔细查查这个李莞真实的年纪和履历。”
“还有,当年浑河之战戚家军出兵的名单,也要给朕拿过来看看。”
“朕不能让大明将士流落他乡!”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