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刘府内灯火通明。

不断有宾客进进出出,几个仆人站在门前嘴都要笑歪,只是不断的拱手道贺。

不多时,见到三个衣装颇像商户的人摇摇晃晃走过来,门前仆人想都没想就迎上前去,笑着问道。

“几位打哪来啊?”

朱由检昂着头没吭声,倒是方正化上前几步,一手塞进去几两碎银,拉他到一边说道。

“我们是南方来的客商,你也懂,现在这年头生意难做啊,小哥通融一番,让我等进去走一圈就好。”

“绝对不耽搁时间,让小哥你难做。”

闻言,这伙计掂量掂量手中碎银,满脸的微笑。

见到后面又有宾客提着礼品到了,他这才是点点头,根本没把这几个行脚商放在心上,转头继续招呼去了。

“哎呦,陈东家到了!快请快请。”

“吴掌柜还带什么礼呀,都是常客,来来来快请!”

朱由检看着这一幕,心中倒是更加好奇了,一个八品的官员,竟然有这么多人来阿谀奉承?

而且这府宅,哪像一般的八品小吏?

自己任命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链都有所不如,那可是正三品,都没他这样的豪宅!

刚迈进去走了几步,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哄乱声。

不少人站在两侧等待着什么,没多久一顶轿子停在门前。

下来的人朱由检也熟悉,是朝堂上的熟面孔。

“兵部侍郎金之俊,他怎么会到这儿来?”方正化嘀咕一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朱由检,那意思像是在问要不要动手拿下。

这件事可越来越有意思了,兵部侍郎也是正三品的职衔,以前洪承畴在这个位置上待过,算得上位高权重。

虽然金之俊对崇祯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在这姓刘的八品小官面前,那他可就成了一座山,能屈尊来这里,那定然是有些猫腻。

想到这里,朱由检没着急,背着手吊儿郎当的走进正堂,带着方正化和王承恩两个人到处乱逛,看见什么都要瞅一眼。

“这位爷面生啊,不是京城人士?”

朱由检正在闲逛,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这么一声,也便是顺着声音走过去坐下,含笑问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京城人?”

“呵呵。”

闻言,那人也是笑了笑,拱手说道,“在下王楷臣,户部侍郎王宏祚便是家兄,只不过家兄走的是官路,在家走的是商路。”

“不知阁下是?”

“那王兄可是个大人物了。”朱由检摆摆手,说道,“小人姓黄,是江南人,不才和这两位兄弟做些小买卖。”

“王兄是怎么看出在下不是京城人的?”

“哈哈,不是我王楷臣吹,这京城里头的商人,十个有八个我都见过,而且一块儿吃过饭!”

“还有那些官员,除了太大太小的,基本上都有过一面之缘。”

方正化看了门外一眼,朝着王楷臣疑问道,“王兄,姓刘的不过是个八品杂官儿。”

“怎么今日却有如此多的大人物来此赴宴,就连兵部的侍郎金大人都来了?”

“这你们便是有所不知了。”王楷臣没在意方正化说话中的阴阳怪气,指了指最里头左拥右抱的刘恩,笑道。

“你们当真以为大家是来见刘恩的?那都是给福王侄子朱駑的面子!”

“此话怎讲?”

“这姓刘的不过是条乱叫的狗,没有谁会真正放在心上?”

“但朱駑就不同了,他是皇亲国戚,这个名头说出去可是能唬人的。”

“就连那些肆无忌惮的厂卫番子,听见这四个字,也是要掂量掂量!”

“看见那边儿了没?在场这些掌柜、东家,多半都是附近几条街的,这次就是想沾上皇亲国戚的光,也好不再交那些子虚乌有的乱税。”

听到这里,方正化问道,“子虚乌有的乱税,难道他还敢编造名目不成?”

“哦,对是在下忘了,几位江南来的,对京城的规矩还是有所不知。”王楷臣笑了笑,为自己斟满一杯,慢悠悠说道。

“刘恩是户部的人,别看才是个八品官,但那油水可大着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捞不到!”

“这街上摆摊要交占地税,拉着货物上街要交行车税,就算你买个小屋把货存起来不卖了,那也要交居货税!”

“这京城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闻言,方正化面无表情,“不对吧,若在下没记错,新增税赋可是要有官府通令才行?”

“嗨!瞧您这话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王楷臣摆摆手,看那表情,好像觉得这问题非常傻。

“有钱干什么不行?”

“这朱駑好歹是福王的侄子!”

“用这个皇亲国戚的名头给知府送点银子,他敢不收?”

“若是收了,这就算上了同一条船,自然不好再管。”

“然后再从顺天府衙门拿回来几张空白文书,内容还不是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再说了,有福王这层关系,朝中也没有谁敢细问不是!”

“这说到就到了,顺天府知府王大人已经来了。”

朱由检听到现在,已经对附近几条街的事情明白个大概。

感情自己这天子脚下的水池子,倒是比一般州府还要深?

八品官所在的户部官衙,放在后世那就是税务局。

虽然衙门小,但却非常重要。

一个负责收税的八品小吏居然能混成皇亲国戚。

看这胡编乱造的名目,这他娘的是把老百姓连皮带骨头的剥削啊!

恐怕乱后世华尔街的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