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四掌门见司徒远要只身犯险,尽皆十分担忧。
玄清不禁劝道:“这鬼地方除了几片小树林,全都是无遮无拦的开阔之地。司徒公子就算要去探查,也应等到天黑才是。”
“若是黑灯瞎火前去,怎能看清贼人的布防?”司徒远摆手苦笑:“此番我等若想脱困,定要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胆量。道长不必多言。”
“既然如此,我龙行愿与恩公一同前往,多少也有个照应。”
“是啊是啊,要不也带上贫尼?”
龙行仍是一脸的担忧。一旁的善因听了也要与之同去。
“现在人心未定,四位掌门还是依计行事。我去去就回。绝不会出什么乱子。”司徒远只是不允。
四位掌门见司徒远态度坚决,便也只能依从。他们为其准备了一块藤牌、一张短弓、三十支羽箭和一柄朴刀。再三提醒司徒远小心行事。这才目送其走出了树林。
看着司徒远那矫捷的背影越行越远,道一和尚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这小子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可不是吗?这小子大白天过去探查,定被城上的敌人发觉。那帮茶马贩子又不是棒槌,见有人只身前来,多半会出城群而攻之。这小子武艺虽也不弱,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对方还有强弓硬弩。不把他射成刺猬便已是万幸。”玄清道长也是一脸的肃然。
“司徒公子好人有好报,定会化险为夷。阿弥陀佛,化险为夷,好人有好报……”善因本就十分担忧司徒远的吉凶,听这一僧一道如此悲观,更是忐忑不安起来。只有口里祈祷司徒远能够平安回来。
“你们这些山野村夫,如何知晓恩公的用意?还是乖乖的与我一起将这些江湖好汉的人数清点仔细,再看看他们到底有何本事。遵照恩公的意思,咱们得找出十几个弓箭手,二十名盾牌手作为攻城的中坚。其余各人分别配发他们长枪和云梯,还要找几个腿脚灵便,浑身是劲的猛士组成一支奇兵!定要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龙行对这一僧一道向来不屑,他低吼一声将道一和玄清吓了一跳,说罢也不等两人答应,便一手一个,拽着他俩向身后的群豪走去……
离开树林,司徒远大模大样的沿着包围他们的堑壕走了一圈。
白铮说的没错,这城里城外的攻守双方都被一条底宽一丈二,口宽一丈五,壕深一丈的鸿沟牢牢围住,鸿沟之后便是一人多高的土墙。显是用挖掘壕沟的泥土筑成。那些土墙之后皆有军队驻扎,那四座墩台上还有警戒守卫,己方的一举一动尽在官军的眼底。
司徒远一边走一边不时的朝壕沟处张望:
竹签子,铁钉遍布其中!
而沟壑的对面,满地的铁蒺藜正在雪虐风饕中泛着阴冷的微笑……
司徒远知道纵是绝世高手,也休想凭一己之力飞越壕沟。若要直接带领众人逃出此地,绝无胜算。心中盘算了一会儿,随即转身朝着许家堡走去。约莫行了三四百步,已离目标越来越近。直到连城楼上的旗帜图案也能清晰可见,他才停下了脚步,大咧咧的向城楼射了一箭,由于手上的短弓弓力有限,这一箭射得绵软无力。刚到护城河的边上便已落下,引得城上的守军一阵狂笑。
司徒远可不在意敌人的轻蔑,这一箭看似是在向对方挑衅,实则却是在测量自己与城池的确切距离。先前他在林子里早已试射了一箭,用步子量了量,差不多能有六十步的样子。现在这一箭刚到护城河便已落下,那么自己离护城河便也是六十步左右。考虑到这种前朝要塞,护城河与城墙的距离一般都在四十步开外。那么自己离城池便是一百步左右。
这是一个微妙的距离,若是不幸遇见一个神射手,一张强弩便能至其死命!
但要是敌人只是寻常人物,便是几十张强弩同时施射,也未必能够伤他。
司徒远便是要拿自己的性命赌上一赌,只要这步棋走成了,便有破城的希望。于是他便踱着轻快的步伐,沿着城池外围闲庭信步般来回游走,似是在欣赏此地的风景,但却刻意走到了背风处,这样一来,敌人若是射出弓箭,便更难及远,自己的胜算也就又多了几分。
噗!
一支利箭倏然从城头射落,插在了离司徒远不远处的沙土之中。
“来了!”
司徒远心口一阵狂跳,城头有人已经沉不住气了!
他看了看那只羽箭:
粗糙的箭体。
杂色的箭尾!
司徒远可以立时断定这是一支坊间私制的兵器。见其做工如此拙劣,显是射到这里已成了强弩之末了。既然对方武器如此不济,司徒远知道生死便在当下,随即便大着胆子举起了藤牌,径直朝城池走了过去……。
不出所料。
城头上又射来三支箭羽!
两支荒腔走板,不知飞到了哪里……
一支侥幸飞向了司徒远的面门,却被他毫无悬念的用藤牌轻松挡住。
借着抵挡之际,司徒远也瞧清了敌方弓手的施射手法。现下可以断定,敌人用的都是自制硬弓,硬弓弓弦拉感生硬,刚刚满弦便要立时发射,无法持久瞄准,因此并不精准。心念到此,司徒远不禁又平添了三分信心。
“差不多了!”
待敌人又射出十几箭后,司徒远感觉对方的硬弓劲道还比不上南方的软弓来得犀利,心下更是有底,干脆绕着城池的护城河跑了起来。
一开始敌人还有耐心一箭箭的射他,后来见到司徒远已然绕着城池跑了大半个圈子,似也失去了耐性。他们知道如此点射必然不中,干脆唤来所有的弓手……。
一时间,城上叱喝之声大作,弓弦脆响连连,几十支羽箭如暴风骤雨般攒射了过来!
司徒远连忙将身子缩入藤牌之中。
不消片刻,身前便多出了上百支箭羽!
司徒远见时机已到,忽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又往后滚了一滚,在翻动身子的当口还趁机抓了一支利箭放在自己的胸前,做出一副中箭受伤的样子。
敌人见他倒地,正在垂死挣扎,又先后射出几箭想要取他性命,怎奈离得太远,尽皆不中。
司徒远躺在地上起先还装出一副痛苦抽搐的样子,但见对方没有动静,干脆一动不动的斜侧着身子装死。他料定对方舍不得那些射出的箭羽,定要派人前来收回。而这就是司徒远的一个绝佳机会!
但凡两军交锋,讲究的是知己知彼,面对眼前的这座陌生小城,他急需抓到一个俘虏,从而了解到城里的真实情况,为接下来的攻城制定最佳的战法。
果不其然,敌人见司徒远已死,没过多时便将吊桥放下,城门只开了一半,一队骑兵便呼啸着杀出,直奔司徒远而来。
司徒远见对方只有八人,心中又是一阵狂喜,他手上的短弓不能及远,最怕对手拿着强弩前来试探。但对方此时冲出的既是骑兵,自然也无法使用碍事的重弩和长弓,顶多只能用骑兵专用的马弓与之对射,但骑射远比立射困难。他断定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三成!
待敌人离自己仅有二十步左右,司徒远觉得时机已到,倏地翻身而起,跪着身子张弓便是一箭!
弓弦响动间,为首之人猝然倒地。
这些骑士显然不防司徒远使诈,见领头的被杀,立时慌作一团。有三个勇猛的怔了一怔之后,还是向他冲了过来;但剩下的四个人可没有如此的勇气,他们勒住了马头似要观望一下战局。
就在这弹指之间,扑向司徒远的三人之中又有一个被射翻在地。
司徒远待敌人冲到身前,果断的丢下弓箭,左手持盾挡住一骑的马刀飞斩,右手操起朴刀,顺势将对方马蹄斩断!
那人哪里见过如此骁勇的敌手?
一个错愕,便摔下马来。不仅将自己跌个半死,而且还挡住了后面同伴进击的路线!
司徒远豪笑一声,踏着对方马背,长身而起,刀光闪处,最后冲到的那名骑士也被他砍翻在地。
“四个了!”
司徒远狂叫着跳上那人的坐骑,拉过马头正欲再战,但他所能看到的只有四个仓皇失措的逃兵背影……。
一时间,司徒远甚至有些恍惚。
这是他头一回亲手杀人,原以为自己会踟蹰不前,妇人之仁;想不到一旦动起手来,心中的人性便立时隐身不见。同情、怜悯、宽恕等所有的善念都刹那间被那凶暴之气取而代之!
此时此刻,似乎只有敌人的鲜血才是其唯一的信仰!
“吱嘎吱嘎”
敌人关闭城门的响动终于将其从彷徨中惊醒,
司徒远扭头张望,只见城头吊桥拉起,知道守军此番受挫不小,绝不敢再来袭扰,又瞧方才跌下马来的那个骑士正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起,连忙紧赶两步,一拳将之撂倒,扔上坐骑,随即赶着另两匹敌人遗留下来的战马,回到了小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