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白驹过隙。

一个月的练兵期限刚到,两支新军便在白氏兄弟的催促下一决雌雄。

北风猎猎。

校场之上,狼司徒的士卒与苗算的新兵正相隔五十丈,分东西而立。

在他们身前都有战车大橹守护。

在他们身后则各自有一条宽三丈深五丈的鸿沟!

使之退无可退,逃无可逃。除了全力一战,却也别无选择。

为表郑重,观礼台上的白氏兄弟此时也是一身戎装,扶着栏杆向校场上观望。

按照先前定下的规矩,负责指挥的双方将领并不能上场作战,只能在各自阵后五十步外的巢车上,为自己的士卒击鼓鸣金。

“马如风曾在咱们面前夸口,说什么‘尉缭子’有云,古之能战者,杀十一者能令行士卒,杀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半者能威加海内。”白圭见司徒腾这边那不足五十人的队伍,不由笑道:“咱们好心好意的送他一百新兵,不料真到用时,已被杀了一半!原本倒是欣赏此人的傲气,不过现在看来,马如风的本事也不过尔尔!”

“你觉得那马如风输定了?”白奇笑问。

“难道他还能让这些新兵以寡击众不成?”白圭显然对这“马如风”很不看好:“我派人偷偷看过了苗算那边的操练,虽只练习些固守之法,但已卓有成效,即使无法列阵冲锋,也足以自保了。”

“你没看见马如风那边还有骑兵吗?”白奇提醒道。

“骑兵?哥哥莫要说笑。我亲自招募来的士卒,还不知他们是何等货色?我敢断定,那些人里,一个会骑马的都没有!您没看见他军阵中的骑兵都被绑在了坐骑之上,入场之时还要人帮忙徒步牵马而行?”白圭轻浮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这叫铁浮屠,也称铁鹞子,三名重骑兵用铁索相连,马上骑士也用绳索固定,即便在战阵上有人伤亡,也能做到马不分离,人不坠马。此等重骑冲击起来最是厉害,犹如披甲的猛虎可以瞬间冲垮任何训练有素的步兵军阵!”白奇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他这招也忒是巧妙,既震慑了敌人,又能替战马上的那些不擅骑射的士卒藏拙。这样一来只有步兵的苗算哪敢贸然出击?”

“那苗算也压根没有操练什么进攻方阵。”白圭干笑了一声。

“苗算竟会不练进攻之法?呵呵,看来苗算那里早已知道了马如风的底细。”白奇似在明知故问:“该不是你泄露给他的……”

“冤枉啊冤枉,小弟是中人,自是要公公道道的办事才好。”白圭狡黠的一笑:“不过刚回来的那个申石可是沈机的表弟,嘿嘿,这小子和那苗算也是交情不浅。”

“嗯?原来如此。难怪了,申石并不知道那些新兵之中没有骑手,他只是偷偷的替苗算侦查马如风,见有战马送入洞中,必然会把这消息传给苗算。如此一来,那苗算便打定了主意,要用固守来拖垮马如风,而这也恰恰中了对方的圈套。原本若是双方都操练对攻之法,他马如风人少,决计占不到便宜。但现在经他这番故弄玄虚之后,吓得敌人全心全意的操练防守,全然失去了主动攻击的心气。只要马如风的士卒不率先进攻,苗算的人马便奈何不得他。”

“切,他这招虽是巧妙,但再怎么折腾,也不过骗一个平局!若是苗算看出了端倪,将百人车阵缓缓推近,这校场之上没有多少辗转腾挪的余地,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糟糕?”白圭不屑道。

“不然不然,依我看,这马如风必定还有后手。”白奇缓缓坐回了一旁的太师椅上,拿起了一盏香茶,慢慢的抿了一口。见白圭一脸茫然之色,笑道:“不急,离战鼓敲响还有一些时候,咱们兄弟不妨在这里好好琢磨琢磨,或许其中的奥妙就在这眼前的军阵之中。”

“说句实在话,小弟愚钝,于战阵之事没甚兴趣。只要咱能够大赚一笔,比啥都强!现下那些豪客投下的赌注已达万金,嘿嘿,单算抽水,咱赌坊便赚大发喽……”白圭故作意兴阑珊道:“怕只怕……嘿嘿,怕只怕这些新卒子未战先怯,斗志不坚……,万一四散奔逃起来,恐怕难以收拾。”

“怕什么?我让手下在校场四周都挖了壕堑,这帮新兵即便想逃,却又能逃到哪儿去?”白奇不以为然道:“再说了,杀人放火本是人有生具来的恶念,只要时机一到,便会发作起来。且往往一发而不可收。你就等着看吧,这些看似窝窝囊囊的小卒子,到了危急时刻,恐惧会转化为暴怒,胆怯也会被鲜血治愈!他们都会成为杀人的魔王,吃人的煞星……”

“嗯?二哥的话怎么如此耳熟?”白圭怔了一怔,不禁笑道:“对了,上一回我找马如风闲聊时,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

“哦?是吗?”白奇来了兴趣:“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人的杀心不仅来自于受挫和恐惧,也来自于振奋、满足和珍惜生活。看似胆小的士卒之所以能成为肆意屠杀的魔头,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一种在平日里无法体会到的狂喜,那种战胜之后的得意忘形……”白圭努力回忆着“马如风”的话语:“他说这是凡人有生具来的品质,为将者只要擅于激发他们的这种品质,便能在沙场上无往不利……”

“好个马如风!果然是个人物!”白奇不禁抚掌大笑。

“现下就下定语或许言之过早。且看他如何以一敌二,战胜苗算的新军……”白圭跟着讪笑一声……

***

巢车之中,苗算正让掌旗官用特定的鼓点和旗帜指挥着士卒列队备战。

校场上,这些士卒尽皆一袭红衣,盔明甲亮,体态健硕。他们照着先前训练好的鼓点,踏着整齐的节奏,将军阵徐徐摆开。

三十辆竖着大盾的战车将士卒们围在了中间。

战车摆放完毕,便有士卒上前,用特制的桩子将战车钉在了地上。

随即,另一批刀牌手上前,将所有战车都用铁链连接在了一起。

随后在车与车的间隙处站定,竖起盾牌之后又遮住了大半的缝隙。

与此同时,已然有三十名分持狼牙棒和钩镰枪的武士守在刀牌手的身后……。

“张!”随着苗算的一声令下,掌旗官的红旗忽然挥动。

刹那间,四十名弩手手脚并用,拉开了重弩,他们井然有序的跳上了战车,从车上大橹的射孔处,面色冷然的戒备着敌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