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音凄厉可怖,无论谁都能听出来,那发出叫声之人此时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糟糕,这下可真弄出人命了!”洪云定此时才觉得自己太过糊涂,被柳如松这么一忽悠,竟还真让老板伙计去住那些要命的客房!他刚要冲上楼去救人,忽听一声火药爆燃的响动,整个客店都随之震了一震,随即一团火球便从楼上急窜而下!幸好一旁的柳如松手疾眼快的拉了他一把,但仍险些被烈火撂倒在地。

“妈的,我道是什么机关,原来是火药!”柳如松拽着洪云定窜出客栈,没等他们站定,客店二楼便已塌了一半。直惊得候在街道上的归南天他们连连后退!

众捕快牵着的坐骑不是战马,哪见过如此阵仗?不禁纷纷嘶鸣,蹦跳了起来!弹指间,便有十几匹挣开了众人的掌握,在那空旷的街道上肆无忌惮的奔跑开去……。

“看看,洪老弟险些就因这妇人之仁而丢了性命!”柳如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替洪云定掸了掸灰尘,但他的眼眸却仍在那燃烧着的客店之上。

灼热的烈焰让洪云定他们不得不退避三舍,众人都似惊得目瞪口呆。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街道上却已人声鼎沸,被爆炸声惊动的四周居民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他们见客店火光冲天,生怕殃及池鱼,连忙招呼着大伙儿一同救火。

“现下咱们如何是好?”归南天心有余悸的用胳膊捅了捅洪云定。但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倒是一旁的柳如松将先前两人的预判与大伙儿说了,直听得梁飞虎破口大骂起来:“那帮贼人忒也嚣张,老子现下便去找这里的县丞,让他们早上莫开城门,咱们带着官兵一家一户的搜查,就不信找不到那几只城狐社鼠。”

“这群人是今日中午退的房,多半已在宵禁之前逃出了县城。”洪云定此时终于有些缓过神来:“现下寻找门僧才是正经,其他事宜自会有人前来打理。”

“咱们现在怎么办?”梁飞虎又心有不甘的问了一遍。可是这一次他的眼光却落在柳如松的身上。

“大伙儿明日还要赶路,好生歇息,恢复气力才是要紧。”柳如松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道:“现下不如随便找一家民居住下,老规矩,将里边的一干人等尽数绑了,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便是。”

“欺负百姓这算什么本事!”洪云定听柳如松这么说,猛地暴怒起来:“咱们要住也得住县衙的房子,要绑也是绑那些不顾百姓死活的狗官。”

“唉,洪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讲,此番咱们出来,可是机密行事,如何能惊扰地方的官吏?”归南天见洪云定有些抓狂,连忙相劝。

“哼,厂公早有准备,你们看这是什么?”洪云定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

“这……这是锦衣卫千户所用的凭证。”梁飞虎眼尖,第一个叫出声来。众人上前一看也尽皆一惊,却不知这位档头意欲何为。

“还是厂公有先见之明,已然让高人仿制了一块锦衣卫腰牌,便是要咱们在万不得已之时,可以扮作锦衣卫便宜行事。”洪云定一边说话,一边看了柳如松一眼,眼里余怒未消。

“好啊,只要洪大人发话,我柳某人一定做你的马前卒子。”柳如松脸孔抽搐了一下,故作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从洪云定的手里拿过了腰牌,径直向百步外的衙门走去……

衙门的门卫见有人招呼也不打,便要朝门里闯,都是一愣;见对方已然走入,这才想起伸手阻拦,但听“哎呦”“妈呀”之声不绝于耳,待到洪云定他们跟进,门口已然倒下了四五个衙役。待大伙儿匆忙走入内堂之时,猛然发现,一个县丞打扮的官员正被柳如松一脚踢翻在地!旁边还有六七个帮闲扑倒在旁,更有几名青楼女子花容失色,乱作了一团。公堂上摆着一张码放牌九的桌子,几案旁还有喝剩下的半壶残酒……。

“知道你爷爷是谁吗?”柳如松这时才拿出腰牌,扔在了那县丞的面前,似是要将满腔的愤慨都宣泄在这个小官的头上。

“你……你们……你们即便是锦衣卫的人,也……也不能随便殴打朝廷命官,这真是有……有辱斯文……”那县丞何曾受过如此委屈,看了那块腰牌,还是一脸的不满。

“省省吧。你这个小小的县衙,大晚上的,不管客栈失火,竟还在挟妓赌钱!就这两条,本官就可告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柳如松见洪云定他们已然来到内堂门口,更是来了兴致:“对了,你个小小县丞,八品的小吏,每月最多也就二三十贯的奉银,怎会有这价值千两的翡翠扳指。”

那县丞听柳如松这么一说,连忙将右手往袍袖里缩,但如何能逃过一旁洪云定他们的眼睛。一个品相极佳的翡翠扳指的的确确是戴在了他的手上。

“位卑而贪婪,受贿又不知收敛。像你这种无知又无耻的狗官。如何能做这一县百姓的青天?”柳如松上前一把夺过腰牌,抬脚又在县丞屁股上狠踹了一下。

就在这时,堂外传来一阵喧嚣,不一会儿,脸上还留着两片唇印的县太爷便带着几十名士卒冲了进来。洪云定他们见状,随即亮出了锦衣卫的旗号,正要与其商量借宿之事,一旁的柳如松却又不依不饶起来,硬要搜查县丞府邸。

县太爷哪敢得罪这群煞星,只得命那县丞腾出地方,让这帮“锦衣卫”寻找“罪证”。当然罪证是一定会有的,不过在搜出那些东西之前,洪云定他们已然找到一个很好的歇息之处……。

但是现下的洪云定已开始后悔。锦衣卫的腰牌已然是自己手上最后的杀手锏,现如今就这么仓促一用,很可能后患无穷——按照惯例,那些县官会发出公文与京里印证。等他们知道上当之后,定会派出人马前来追捕,还会通知各州府对其围追堵截……。

没法子了,现下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在官府追捕他们之前赶到飞羽镇;另一条则是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然后再做计较。不过这两条路都已十分难行。危机四伏的他们未必能及时的赶到飞羽镇;而暂避风头则会贻误行程,错过寻找门僧的最后机会。

“唉,我这是犯了哪门子的邪了,为何要与好友怄气……”洪云定现下只能暗暗叫苦了……。

***

夜半三更。

在县城东北角的一家道观里,李济正躺在床榻上静候着斥候的消息。

咚咚咚,房门被敲打了三声。

“进。”听到声响,李济那迷离的眼眸忽又恢复了神采。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幻衣向李济行礼:“禀主子。舟自横他们设下的机关已然发动。”

“洪云定一伙伤亡几何呀?”李济眉头一皱。

“禀主子,洪云定一行有所准备,竟无一伤亡。”幻衣答道。

“嗯,看来这洪云定还真有几份智谋。咱们只是暗中将客栈的簿历消失了一会儿,便让他起了疑心。嘿嘿,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李济不禁笑了起来。

“可是舟自横似已发现有人在暗中帮助洪云定,奴才方才为了摆脱那几个长青爪牙,可费了不少的工夫。”幻衣擦了擦额角的热汗。

“让舟自横知道了又能怎样?”李济眉毛一挑:“这个养不熟的恶狗,难道还想反噬主人不成?”

“此等江湖人物……嘿嘿,可难说得很。”幻衣进言道:“主子还需小心提防……”

“下次再见到有人尾随,杀了便是。”李济现下已懒得多言,他挥了挥手,示意幻衣退下,随即伸了个懒腰,满意的阖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