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递铺遇袭后的第二天,洪云定雇了一辆大车,留下三个手下将六名伤员送去附近的县城医治。随后便带着余下的官兵继续赶路。大伙儿自知行踪已被敌人看穿,干脆换上官家的行头,找了处骡马店,买了四十匹上好的快马直奔西边而去。

一路上他们换马不换人,全力狂奔,但每到一处东厂安排的宿头,却总能发现那张红色的笑脸!众人此时早已是草木皆兵,哪敢逗留;只得行过这些宿头,在一些即便坍塌也压不死人的棚户借宿。但所谓棚户,自是些脏乱不堪的所在,往往连口干净的清水也难弄到,更别说平日里的饮食起居了。日子一久,众人都有些萎靡不振起来。

眼看离飞羽镇只有一半的路程,大伙儿估摸着早已甩脱了敌人的追踪,这时又恰逢冬雨绵绵,众人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便提议去寻家像样的落脚处好好歇息。洪云定知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带着众人走入了一座就近的城镇。

进城一看,城里的客店倒有几家,但就像中了邪似的,每家墙角的隐蔽之处依旧绘有那诡异的笑脸!洪云定又想找处民居借宿,但他很快便惊恐的发现,原来整个城镇的房子都有那个要命的记号!它们似如影随形般在这一行人的身边不停的出现着,这让众人越走越觉吃力,越走越是心寒。

“不走了!不走了!现在就是杀了老子,老子也绝不向前半步。”终于,在一家客栈门前,梁飞虎第一个停下了脚步,忍不住怒骂起来:“妈的,真他娘邪了门了,难不成此地的房子都被人动过了手脚?一定是那帮贼子故弄玄虚,想要将咱活活累死在路上!奶奶的,老子偏不上他们的当,咱们现在就进这家客栈歇息,偏等那群宵小前来送死!”

“梁老弟说的在理!贼人要在咱的必经之地留下记号倒也不难。但若想对整个城镇的房子都设下致命的机关,却是万万不能!”归南天斜搭着斗笠,眼里已布满了血丝。

洪云定和柳如松见众人都在连连点头,互望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就只好带领大伙儿走入了这家名叫福来的客栈歇息……

店家见来的都是官差,哪敢怠慢。连忙招呼着众人来到了二楼的上房歇息。

洪云定见这客店并不甚大,总共也就二十来间屋子。此时住的客人也不多,只占了三个房间。为保万全,他要求包下整个客店。那老板听了,有些为难,但见洪云定拿出一千贯的宝钞,这才欢天喜地的敲开了那三家客人的房门。

望着那店老板乐不癫的背影,洪云定此刻又发觉了一个加入东厂的好处——东厂的差旅费十分优厚,这次预支给他们的宝钞竟有两万之巨。虽然现下市面上的宝钞贬值的厉害,但也总能抵上个四五千两的银子。倘若他们再发扬一下公人们用宝钞等价对换的作风,这面值两万两的宝钞当真可抵得上众人一辈子的俸禄。不过转念一想,只觉这宝钞近来贬值的实在太快,弄不好过些年头,便如同废纸一般,哪儿都花不了了。

此时那店老板已拿出钱来,劝那些客人另寻别处歇息。客人们原还有些不太乐意,但见梁飞虎和归南天两人凶神恶煞般往门口一杵,知道是遇见了官差,还没等对方来撵,便一个个拿了退房的银子,识相的离开……。

洪云定见客店已然清空,便命人将那店老板及其七个伙计全都叫来,一一询问了一遍。见这些人对这客店的大事小情如数家珍,这才放心。与此同时,柳如松也带着两个士卒,来到周围邻舍查问了客店的底细,回来与洪云定这边核对,方才确认,这福来客店开张已有十几年了,一直是那周老板打理,倒也从未出过什么岔子。

洪云定深知小心行得万年船的道理,未免这店里的老板伙计被人收买,半夜悄悄放入贼人。他命手下将这些人尽数绑了起来,分别关在了原本为自己准备的两间上房之内。随即又觉得还是不妥,又让手下仔细查探了每个房间,确认无人隐藏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洪云定命人将坐骑牵出马厩,尽数绑在了堂外的屋檐之下。众人不知何故,但洪云定坚持认为现下人手不够,马厩离饭堂太远,不易兼顾;分散守护又容易遭人各个击破,如今之计,只有将人马合二为一,放在一起才是万全之策。随即他将手下十个人分为两班,各守半夜。自己和柳如松还有魏氏兄弟分占屋子四角,值守上半夜。其余人等在归梁二人的带领下值守下半夜。

待一切安排完毕,他便让归梁等五人睡在了底楼的饭堂之内,众人用方桌拼在一起,找来棉被一盖,便当做了大床。这些武人也是累急,就连抱怨的力气也没了,刚躺上桌子,便立时睡去。呼噜声此起彼伏,倒也甚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