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我说白老板,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如此残忍?比武较技也不至于要赶尽杀绝吧?”司徒远身后的那个道一大师也有些安耐不住了,但他的言辞却一点也不似出家之人。
“如果不分生死还叫什么生死局?”白圭冷笑着拍了拍道一的肩膀,揶揄道:“大师若是慈悲为怀,待到您亲自出场的时候,还请手下留情,莫要取我麾下武士的性命。”
“技击之术只有与两样玩意儿合在一块,方能变得‘**气回肠’。一样是死亡,一样则是财帛。”白奇见众人大惊失色,脸上那伪善的笑容变得越加的甜邪俗赖。
“妈的,白二老板,你叫那孙子别走,老子要为尤兄弟报仇!”追魂门掌门飞在天虽被逼退,但是他与尤八爷交情甚笃,并不甘心就此放过那杀人凶手。
白奇点了点头,随即向那陆傻子喊道:“我这里有位苦主正要替他兄弟报仇,你小子可有力气再战一轮?”
“二老爷,那花红能不能再加点?”那陆傻子呵呵一乐,憨笑道:“杀一个,俺能拿一百两,杀两个俺要拿三百两!”
“依你!”白奇爽快的答应了陆傻子,随即示意卫士放开一条通路,让飞在天前去挑选兵器。但飞在天并没有走向兵器棚,而是径直朝那陆傻子走去。白奇看着飞在天的背影呆了一呆,猛然醒悟,不禁也跟了过去……。
此时尤八爷的尸身已被拖走,场地上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飞在天也不等白奇向赌客们介绍他的身份,拿起尤八爷遗留在地上的青锋剑,一个虎扑,便窜至了陆傻子的近前!
陆傻子显是没料到对方会不经允许,忽然发难;一不留神便失了先手,长枪枪头扎慢了半拍,飞在天的长剑已然滑入枪杆,来切他的手臂!
陆傻子连忙弃枪拔刀,那飞在天又怎肯给他反攻的机会,只听“咄咄”两声,陆傻子的心口已然连中两剑!
只可惜陆傻子胸口有护心镜保护,那青锋剑虽是利刃,却仍刺之不穿!
等飞在天明白过来,却已是迟了。
就在他即将刺出第三剑的当口,陆傻子已然拔出腰间的雁翎刀,一刀便砍断了飞在天持剑的右腕!
血花伴着断腕者的哀嚎,震彻全场!
不过那痛楚之极的嚎叫也只维持在了弹指之间。
因为那陆傻子使起刀来,势若奔雷,一刀强似一刀,一刀快过一刀!
飞在天的尸身在倒地之前已然连中一十八刀!
倒地之后,整个尸体碎裂的不成人形,死状之惨烈,比之方才的尤八爷当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呀,我说陆傻子,你小子下手怎的不知轻重?我都没有来得及让客人们下注,你就把飞在天给弄死了,赌坊少了笔大生意,如此损失却又让谁来承担?”白奇像是很不满意,但他的话语却如尖刀一般扎在了崆峒派余下六人的心中。
“老板放心,我再杀一人便是,您让他们再上来一个,保证等到客人们下注之后,再将之除去。”那陆伯雷还在那里一个劲的憨笑。似对自己今日的杀戮仍有些意犹未尽。
“你这蛮汉,体力倒是惊人。”白奇听闻此言像是放下心来,转身又对马兴奎道:“马掌门,现下可就轮到您了,请挑几件称手的兵器吧。”
马兴奎清楚自己的功夫与那两个结义兄弟只在伯仲之间,见二人先后横死在陆傻子手下,心中又惊又怕,不由对白奇叫道:“我不愿与这怪物纠缠,还请换一个武士。”
“好说好说,我这里还有十一名武士,随你挑选。”白奇故作大方的挥了挥手,原本等在一旁的十一名武士随即走到了马兴奎的近前。
马兴奎围着这群武士走了一圈,终于看上了一个最为清瘦的汉子作为自己的对手。
“马掌门真是好眼力,您挑中的这位壮士名叫杨易,杀人最是干净利落。”此刻,白奇的眼中充满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马兴奎听得白奇如此说话,心里也是一寒,但事已至此,再要换人也是迟了,无奈何,只能决死一拼,他转身走到兵器棚里左挑右选,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自保。
这时那陆傻子的兵器和甲胄已被人送回棚里,马兴奎不由眼中一亮:“对了!这刀枪不入的明光铠正是保命的护身符。只要有了它,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于是他二话没说,直接拿了过来。
“哈哈,重甲足有八十八斤,不知马掌门是否吃得消啊?”白奇越看越乐,见马兴奎决绝的点了点头,便命人帮他将甲胄穿戴整齐。
套上了重甲,马兴奎顿觉身子沉了一倍。他虽也是孔武有力之人,但行走江湖时何曾穿过如此厚重的东西?一时间竟有些呼吸急促。他琢磨着眼下虽有了保命的铠甲,但身子已不再灵便,即便挑选自己擅长的长剑,也没了辗转跳跃的力气,又怕那杨易也挑那杆戳死八爷的长枪和砍碎飞在天的雁翎刀;索性先下手为强,先将这两样兵刃一股脑全部取来。但拿了这两件兵器之后,马兴奎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为保万全,又找了顶凤翅盔套在头上,这才稍感放心。
白奇见马兴奎挑选完毕,走出了兵器棚,便挥手让那叫杨易的武士进去挑选。杨易和那陆傻子一样,毫不犹豫的从棚里拿了兵器,转眼的功夫便走了出来。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他手里只拿了一把大弩,三只弩箭。
“只要这些?”白奇眼中也有惊讶之色,不由提醒道:“按赌场的规矩,锣鼓敲响之前,持弓箭者是不能拉弓上弦的。”
“我知道。”那杨易对白奇笑了笑,自信的向校场中央走去。在离马兴奎不足三丈的距离站定……。
随即,白奇照例介绍了两人的名字和来历。原来,这个叫杨易的武士本是某东南卫所的逃军,杀过不少倭寇。有着丰富的沙场阅历。
司徒远知道此番较量,马兴奎多半要糟。本想出言替他出战,但一想到方才此人曾对师父出言不逊,一股侠义心肠顿作缥缈云雾,被校场上的寒风一吹,便没了丝毫的踪影。
***
生死较量在片刻后的锣鼓声中展开。
马兴奎持着长枪自信的冲向了杨易,但杨易并不接战,只是一味的闪避,仗着自己身上不着盔甲,没有负担,轻灵的在这宽广的校场中来回飞奔。
马兴奎见敌人跑的如此之快,知道自己受重甲的拖累,绝没有追上的道理,于是也只能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先前看到两位同门的惨死,他已丧失了好胜之心,现下只求保全性命。
但那杨易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见马兴奎不再追上,杨易冷笑着用脚踏住弩首干镫,双手猛一发力,拉开了弓弦。
马兴奎见对方要用弩箭射他,倒也并不害怕。他先前已见识过这明光铠的厉害,别说是寻常的刀枪,即便是青锋剑这般的利器也未能伤它分毫。现在这宝物穿在自己的身上,就等着对方发完三箭,立时脱去重甲,仗着自己快捷的身法,要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军士就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马兴奎正在得意自己的算无遗漏,一支飞箭已然当胸射来,他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但尖利的箭头仍是坚定不移的贯穿了他的右胸!
“妈……妈的!怎……怎么会这……这样……”马兴奎低头看了看**入肺的弩箭,只有一个血洞还留在自己的护心镜上。只听噗嗤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紧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当然,在其胸前又多出了两支染血的弩箭……
“杨易手上的那张重弩乃是前朝流传下来的神臂弓,能射二百四十余步,五十步内可破任何铁甲。这马兴奎以为重甲在身,便能所向披靡;哈哈,可惜天下间总是一物降一物,从来没有必胜的兵刃。”白圭是个嗜血之徒,见马兴奎流血五步,不禁喜上眉梢。
“好!好!”
“赢了!咱们赢了……”
就在这时,北面的观礼台上,有许多人正在弹冠相庆,很显然这次他们押对了宝。
司徒远此时看着那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所谓豪客,心中的愤怒已然到了极点,正要发作,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肩头:“急什么?还没轮到你呢。”
司徒远回头一看,只见那个一脸戾气的龙行正斜着眼睛,向自己扬了扬手里的签子。显然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了。
“龙掌门可要小心了。”司徒远见这位飞龙门掌门言语虽是粗鲁,但眉宇间却有着一股英锐之气,他知道此人绝非泛泛之辈,或许能够为崆峒派找回场子。便也没有拦阻,只是小声提醒一句,便看着他昂首阔步的走入兵器棚里……。
龙行挑了一副札甲让白奇的手下帮忙穿上,又找了一杆马槊,一副弓箭,跳上了棚边那匹浑身铠甲的战马,一溜烟便跑向了校场中央。
“啧啧,骑得真好,跑得真快……”看着龙行潇洒的背影,一旁的胖和尚道一甚是羡慕:“洒家若有这龙掌门的骑术该有多好……”
“难道你们这些武林人士都不擅骑马吗?”司徒远瞅了瞅这胖和尚,见对方面露尴尬,才想起自己是明知故问了——本朝等级森严,如他们这等方外之人,并无乘马的资格。
那道一和尚艳羡的看着龙行纵马在场子里来回跑了两圈,不停的咽着吐沫:“本朝的武林人士若非出身行伍或是盗匪,少有精通骑术的高手。贫僧活了半辈子,总共就骑过三回马,最后一次还被人告发,差点儿连度牒都被官府收了,你说这朝廷定下的是啥规矩?为何只有达官显贵才能骑乘呢?”
“那么这位龙掌门又是如何学会的骑术?”司徒远不解道。
“这位龙掌门出身绿林世家,他的父亲曾在靖难时加入过汉王的部队,是故,他也跟着学了些马上的功夫。”道一和尚仍是一副垂涎之色。
这时,白奇又挥了挥手,喊了声:“王宝。”
一旁等候的队伍里头又走出一个样貌朴实的年轻士兵,显然就是他所唤之人了。只见王宝走入兵器棚提了一块偌大的盾牌出来,又到白奇身旁的一名护卫面前借了把陌刀,随即徐徐走向了龙行……。
“这小子是个孤儿,十二岁投奔家兄门下,是他最信赖的随从之一。”白奇满意的看着王宝那远去的背影,对司徒远说道:“此人以机警果敢著称,是这里最为厉害的勇士。待会儿轮到司徒公子的时候,可千万别挑了这位煞星。”
“白老板眼力着实不错,我看这位王兄弟确是个沙场上的人才,比起前面那陆傻子和杨易来,显是更胜一筹。”司徒远这次一反常态,竟然认同的点了点头。
白奇朝司徒远笑了笑,走到了王龙两人中间,向北看台的赌客介绍起了二人,随即赌客们纷纷下注,赌池内叮铃咣啷,散落了无数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