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光未亮。
一抹晃动的烛光惊醒了司徒远,那光徐徐靠近,并伴随着一阵衣裙的磨擦之声。
“谁?”司徒远翻身坐起,只见指儿正秉着一支蜡烛,轻盈地掠了进来。
“是俺是俺,老爷,是俺,指儿咧,指儿咧。”光影晃动间,指儿的小脸蛋仿佛在烛光里摇曳不停。
“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他们抓走了吗?”司徒远有些吃惊。
“俺本来已逃出来咧,但听说老爷也被他们抓咧,就又回来找您咧。”指儿憨厚的笑着。
“那门口的几个守卫……”司徒远不禁疑惑道。
“这院子一共十七名守卫,全被俺点倒咧!唉,不说那么多咧,老爷老爷,咱们还是快走咧。”指儿面有得色,却让司徒远心中一寒,这丫头的功夫不仅善于暗算,且最是歹毒,那些被其“点倒”的守卫恐怕已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两人出门没走几步,但见门口躺着的四名士兵,脸上都留着两个瘆人的血洞!经过一个跨院,一路上又看到七八名相同惨状的卫士。司徒远举目四望,发现原本站在屋顶走道的兵丁也不见了踪影。不禁感叹指儿的手段着实高明。
两人趁着那最后一丝夜色,悄没生息的沿着回廊向南院大门处跑去。
跑至门口,天光也已然大亮。附近那些屋顶上的守卫终于发现了他们,并大声呼喝门口的同伴小心提防。司徒远生怕指儿再次草菅人命,不等这丫头下手,抢先一步跃到守门的两名武士面前,只见他右手挥拳迎面击碎了一人的鼻梁,没等另一人抽刀反击,司徒远的左手已然按住了对方拔刀的右手,随即一个夹带劲风的铁拳呼啸而至,使之立时失去了知觉。
“来人啊,快来人呀……”
“有贼人跑啦……,有贼人……”
随着一阵锣鼓齐鸣,越来越多的武士向大门涌来。
司徒远见事不宜迟,连忙拉着指儿向外狂奔,两人本都擅长奔跳纵跃,没过多久,便跑到了那个连接西山的吊桥处。正当他们为即将逃出升天而感到庆幸之时,又沮丧的发现那座吊桥上的木板早被抽去,只留下孤零零的七根铁索留在上面,
“就凭你我的身手,仅仅抽去了木板,能奈我何?咱们攀着铁索过去也是一样。”司徒远看这铁索正在凛冽的寒风中铮铮作响,心下甚是没底,却又不好意思在指儿面前露怯,只得强打精神,带头向铁索之上攀去,勉强走了十几步,只觉山涧狂风大作,铁索越摇越凶,回头想提醒指儿小心,却见这丫头并没跟上,仍在原地傻呆呆的站着。
“这是怎么了?”司徒远心下起疑,忙唤指儿跟上。
“老……老爷,您……您还……还是一……一个人走咧。”指儿小脸煞白的看了看那满是雾气的脚下,竟不敢上前半步。
看着指儿身后飞尘滚滚,显是追兵将至,司徒远不由急道:“你这丫头难不成还有恐高的毛病?”
“有……有点……点咧。”指儿本想尝试攀登身前的铁索,但没走几步,便又后退连连,最后竟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不打紧,你把眼睛闭起来,老爷我过来背你过去。”司徒远看着山峰中的铁索摇晃的更急,咬了咬牙,转身便想要回去搭救指儿:“我司徒远再不济,也不能把你这小姑娘独自留在这里。今儿个咱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块儿活。”
“来不及咧,他们来嘞。老爷快走,指儿帮您挡着他们!”指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滚滚烟尘已然越来越近了,几十匹奔马的嘶鸣仿佛告诉他们大劫将至。此时的指儿眼中闪过了两道精光,只见她忽然跪下,给司徒远磕了三个响头,不等自己的主子反应过来,便转身冲向了那烟尘之中……
“傻丫头,真他妈是个傻丫头!”司徒远知道指儿这是要舍身护主,念到自个儿从未用心善待过她,却让其替自己的鲁莽丢了性命,心下既是感激又是愧疚。现在若回去搭救指儿恐已不及,但若是独自逃生,却又让这个心比天高的青年永远都会看不起自己。
是选择回去轰轰烈烈的死?
还是如蝼蚁般为了生存而苟延残喘的继续活着?
这种两难的抉择或许对常人来说十分艰难,但是对这个武将世家的二少爷来说,轻生死重荣辱却是他一贯的准则!
司徒远咬牙返身,准备重回主峰。但见山间的雾气越加浓烈了起来。五步之外便不能视物。要想沿着晃悠的铁索寻找指儿,却又难上了七分。也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哀嚎伴着火铳的轰鸣迅疾而至。这让司徒远不得不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等来到主峰,但见手持火铳和马朔的几十名骑士已然追了上来,为首两人正是白氏兄弟。
“司徒公子这是要去何处?”白圭笑得很是猖狂,他扬了扬手中的火铳,身旁顿时便有十几名骑士围了上来,将那一丈多长的马槊抵在了司徒远的身上。
“指儿呢?她只是个孩子,还请几位不要为难于她。”司徒远见这些人中并没有指儿的身影,心下不由一凉:“那些看守都是我杀的,有什么事,冲我来!”
“孩子?天下哪有举手间便能杀死三名武士的孩子?”白奇神色淡然的指了指身后的三匹骏马,马鞍之上满是鲜血,却并无乘坐之人,显是马上的骑士已然不幸,这自然又是指儿做得“好事”。
“你们把她怎么了?”司徒远终于失去了往日的沉着。
“敢问司徒公子,贵府的这位丫头是从哪层地狱里找来的煞星?当真是邪门的紧!一个照面便戳穿了咱三名好手的眼睛!”白圭一旁哇哇大叫,显是余怒未消:“到了如此田地,咱们兄弟又怎能容她?若不将之射下山崖,今日我等岂不成了没眼的瞎子!”。
“指儿她死了……”司徒远沉默片刻,忽然明知故问了一句,此时的他已然决定要亲手除掉这对白氏兄弟。但考虑到白灵子还在他们手上,师父又生死不明,此刻尚未到拼死一搏的时候。只有强按心头的怒火,见机行事。
“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丫头烧了赌坊的宝船,又杀了咱们那么多的弟兄,自是要她还个公道。”白奇仍然和昨日一样,客气的向司徒远拱手道:“如今逝者已矣,兄弟我也不愿深究,还请公子回去,待赢了生死局后,再走也不迟嘛。”
司徒远点头应允,心中虽狂怒到了极点,面上的神色却已恢复如常。随着白氏兄弟往回疾行,穿过昨夜歇息的那个大宅院,来到了一座山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