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飞云子心下惴惴之际,在他对面的一个鹊台之上,狼司徒和施敬德正并肩而立,看着前方的战况似都有些出神。
“敌人的偷袭果然还是来了。”须臾,施敬德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只可惜他们所要对付的却是你们司徒兄弟。”
“嘿嘿,飞云子这老东西真是自作聪明。他以为用重兵吸引我方耳目,便能突发奇兵一举得胜。哈哈,着实是目光短浅,不值一提。”狼司徒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中却总是闪烁着一丝罕见的忧虑。
“不知毒烟过后,还有什么手段?”看着西北风越吹越急,施敬德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毒烟过后,敌人定然还会攻来。”狼司徒狞笑道:“只不过,再次攻来的可就不只毒烟那么简单喽。”
“怎么?你们还有奇招?”施敬德睁大了眼睛。
“说句实话,那些毒烟的效用不在毒杀敌人,而是逼着他们知难而退,乱了方寸。”狼司徒双手抱胸,有些洋洋自得:“知道为何敌人能够轻易占领对面的那间屋子?”
“不知……”
“只因那间屋子原本就是要让他们占领的。”
“为何?”
“你想啊,敌人先锋方才占领了屋子,咱就让伏在外面的火鬼点燃毒烟,那么他们身后的大军定然会惊慌失措的朝后急退;而这些所谓的先锋若还有三分神智,也只能躲在屋子里静观其变了。”
“那……那又如何?让他们如钉子般与咱对峙,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多,你没瞧见对面鹊台之上有飞云子吗?”
“嗯,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眼熟的家伙。不过这又怎样?难道……”施敬德说到这里,眉头倏然开朗起来:“哦,是了!是了!你们是要将他们困在这里,好让敌人的援兵不得不救!这是围点打援之计!”
“只要让敌人留下这些仅能自保的先锋;等到毒烟过去,他们的援兵无论如何也要尽快过来搭救。”狼司徒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到时候,火鬼一伙自有机关让敌人一一领略。”
“难不成还是火药?”施敬德已然猜到了大半。
“难不成火鬼还懂别的玩意儿?”狼司徒笑得阴森,四颗犬牙几乎全都露在了外头。
***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漆黑的毒雾终于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不剩分毫。
瓦朗和十六郎他们带着重新组织起来的二百名死士和五百名从东路调拨过来的鞑靼弓手,再次向东南角的敌人阵地掩杀过来。只不过他们的队伍方才冲入,从地下腾腾燃起的火焰便毫无节制的燃烧起来!烧光了那些已然被其一路上占领的房屋,也烧光了他们那仅存的斗志……。
“唉,老夫早该想到的……”鹊台上,望着身后那熊熊大火,飞云子此刻已然是欲哭无泪。
“想到什么?”一旁的何中欢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唉,老夫既然能想到用声东击西之计迷惑敌人,敌人自然也能用欲擒故纵,请君入瓮之计将我等骗入其中,不能自拔。”飞云子长叹一声:“我就说过,此番攻城只有一半的胜算。嘿嘿,看来还是想当然喽。”
“本来嘛,就凭咱们这些人马和攻城器械,压根就没有赢面。”鹊台另一边的季文杰看向老师的眼神已难掩埋怨。
“妈的!看来这间屋子之所以没有什么大的机关,并非是敌人疏忽大意所致。”这时,坚守屋内的崔乐行也朝鹊台上不满的吼道:“敌人之所以留下了这间屋子没有释放毒烟,便是为了困住咱们,从而吸引我军的援兵再次前来送死……”
“唉,事已至此,互相埋怨又有何用?如今之计,逃出此地才是要紧!”何中欢觉得此刻的气氛显然对大伙儿的脱困并无半分益处。
“现下火势虽然猛烈,但也终究会有熄灭的时候。咱们不妨再等等吧,只要大伙儿能坚守住这间屋子,火势熄灭之时,便是咱们脱困之际。”飞云子瞥了瞥四周的这三名硬茬子,嘴里虽在敷衍,心下却已盘算起是否应该拿这些人的脑袋换取司徒远的宽恕……。
***
“嘿嘿,想不到这火势还真是越烧越旺,半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等到破晓时分,望着对面那一片红焰,施敬德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看来火鬼在东南角布下的火油当真是厉害至极。”
“你道那些火油能有如此功效?”身边的狼司徒嘿嘿冷笑,在施敬德这样的老将面前卖弄见识,是他眼下唯一能做,也爱做之事。
“难道那些不是火油?”施敬德有些好奇道。
“火油烧得快,消耗的也快。若是用火油助燃,又怎能烧到此刻?”狼司徒看着前方这满眼的红光,恰似看见了地狱的入口。只不过寻常人见到此情此景,都会心下打一个寒噤,而作为司徒家的大公子,眼见如此血腥的“好事”,却不禁又露出了豺狼的本尊:“埋藏东南地下的都是鲸油。”
“鲸油?哦,听说此油极为耐燃,百斤鲸油便能让一盏油灯燃烧一年之久。”施敬德反应不慢:“只不过这类东西本就难寻,且价格昂贵。往往放在帝王陵寝中作为长明灯之用。嘿嘿,火鬼这厮倒是好大的手笔,竟连这样的金贵油膏也都给弄到了这里。”
“这鲸油原是那些赌坊豪客们的赌资之一。不想却被我阿弟截获。原以为是些寻常之物,不过在那李济的提醒之下,这才知道原来还是个别样的宝贝!嘿嘿,想不到今儿个竟也派上了用场。”一说到李济,狼司徒的神色终于从骄狂变得凝重起来。经过这一夜的鏖战,他们兄弟先前琢磨出来的那些杀手锏已然所剩无几。现下,阿弟司徒远正落在李济的手中,即便能将以飞云子为首的汉军尽数击溃,面对即将攻城的鞑靼铁骑,他也实在是心中没底。不过在施敬德的面前,狼司徒还得强装镇定:“房缺那厮确有过人的技艺。在他那帮能工巧匠的布置之下,无论是房屋之中还是泥土之下的鲸油会通过一道道管子慢慢渗出,合着那些不为人察的有毒药物,依次爆燃,直烧上三天三夜才能罢休。即便敌人用沙土灭火,一时半会儿却也封堵不住,难以奏效。”
“你是说,这几日,东南角这一块便算是万无一失喽?”施敬德有些担心。
“只要弄死了眼前的这些宵小,咱们这里才算是万无一失!”狼司徒用手朝对面的鹊台指了一指,眼中凶光大盛。
“真要杀你的恩师?”施敬德狐疑的看了狼司徒一眼。
“自古汉贼不两立。既然飞云子要自甘堕落,充当汉奸,我等也不用对他客气。”狼司徒虽也受过飞云子的指教;但因老早代父从军,与之相处时短,恩情浅薄;是故说起话来倒也狠戾非常:“再说了,眼下岳峙的生死和你我的前途可都捏在那李济的手里,咱们若不做点绝的,将来也不好向朝廷邀功不是?”
“可是敌人占据了前方要塞,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攻入……”
“你以为那里只有一支一吹就炸的笛子和一个会自爆的金蛋?”狼司徒戏谑的扬了扬自己的浓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