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黑暗中,李济幽冥般出现在了司徒远的身旁,竟然还委屈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不到我的图谋,你竟已了然于胸。”
“唉,只可惜我还是慢了一步。”司徒远也跟着叹了口气。看着街角边,两个幻奴将晕厥过去的狼司徒带入了一旁的屋子。他的叹气之声显然要比李济真诚许多。
“我一听说你要安排我的人参与战事,便知道其中多半有诈。”李济继续说道:“于是我就在想,若是你们要算计与我,如何安排,才能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呢?哈哈,幸好兄弟也有几分韬略。司徒家和咱李家是几代人的世交,你们不会加害与我……”
“李兄高见。”司徒远只能苦笑。
“幻衣他们虽然只是一些奴才,但看在我的面子之上,恐怕也不会惨遭横祸。”李济接着说道。
“呵呵呵,这点面子,咱们兄弟还是要给的。”司徒远强自打了个哈哈。
“你们如何才能做得如此周到呢?”李济露出了一个谜一般的微笑。
“如何做到?”司徒远明知故问。
“只有让指儿和龙行联手行事。”李济倏地一拍栏杆。
“哦?是吗?”司徒远借机看了看台楼上的几名侍卫,这才发现他们早已被人打倒在地。心中暗骂自己真是糊涂,方才只顾得查看兄长的安危,丝毫也不觉敌人早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自己的背后。
“指儿原本便是我李府的家奴,又与其他几个幻奴相熟;让她出手暗算,当真是再好不过。”李济似是看透了司徒远的心思:“不过可惜的很。”
“怎么?”
“可惜我这旧主人余威还在。她在动手之前势必会心怀戚戚。”
“嗯,这小丫头的胆子有时胆大包天,有时却胆小如鼠。她能毫不犹豫的挖下别人的眼珠,也会被吊桥之类的玩意儿吓得手脚瘫软,动惮不得。”司徒远只能报以苦笑:“看来,你已事先见了指儿。”
“不错,此刻这小东西也已被我拿下。”李济呵呵一乐。就在他说话间,两个哑仆押着被反绑着的指儿缓缓走上了台楼。
“老爷老爷,小的失手咧。”指儿一见司徒远也被制住,神色凄苦而又惶恐,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劲儿。
“看来这次我是一败涂地喽。”司徒远不忍看那指儿的倒霉模样,只是双目直视李济的眼睛,似要将其看穿:“你待怎样?”
“哈哈哈,不怎样,不怎样。都是自己人,我还能把你们怎样?”李济罕见的大笑道:“你我两家那是世交,咱们兄弟又有过命的交情。我李济虽然擅行非常之事,但也不至于不识好歹,不知道你们这是好心做坏事儿。”
“此话何解?”司徒远呆了一呆。
“岳峙你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要救满城的无辜于水火之中。我说的对也不对?”
“不错。”
“不过你可曾想过,若是将满城财宝交予了鞑靼,他们的势力便再难抑制。从此之后,整个西北边陲恐怕就永无宁日了!”李济正色道:“若是再将哈烈王子交给他们,鞑靼人便会拿着王子的性命与哈烈国周旋,说不定还会联合那西域第一大国与我大明为难。若真到了那时,何止是大明的西北边境将会一片糜烂,就连我堂堂中华这几十年来好不容易打下的太平江山也会拱手相让给了那些野人!兵连祸结之下,何止千万的无辜百姓将会流离失所,惨遭异族的屠戮?与之相比,咱们用这许家堡几百军民的性命与敌周旋又有何妨?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岳峙兄你是当局者迷,犯了糊涂!”
“听老兄的意思,别人是被猪油蒙了心,而我是被良知遮蔽了心肠喽?”司徒远笑得冷冽。
“嗯!兄弟就是这个意思!”李济又再次展开了他那张圆滑惯了的嘴脸:“世人只知道恶念会蒙蔽善心。却不知鼠目寸光的善心也会蹉跎了一个人的壮志,蒙蔽了他的大智大勇!使他因小失大,误国误民!岳峙你精通兵法,应当知道《六韬》有云: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的道理。以此理则,推而论之,今日我等以一城游民的性命换取大明数年的长治久安,换我亿万百姓的福祉有何不可?”
“我司徒远自认不是上帝,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我只知身为一方统帅,别人把身家性命交付与我,便应殚精竭虑的确保他们的周全,不知有他。”
“孟子有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现如今我大明的亿万百姓已然临近了万丈深渊,他们的旦夕祸福可都在你我的一念之间。”李济长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虽然如此行事定然会让这里的军民伤亡殆尽,但为了天下人的福祉,兄弟我不得不舍小家而保大家……”
“如此说来,益成你还是个为君分忧,为国尽力的大忠臣了?”司徒远把眼一横,一股戾气直达顶门。
“哈哈哈,我李济哪里敢自夸忠臣?不过是懂得取舍,精于变通罢了。”李济就有这样的本事,在他厚颜无耻的说话之时,却也能同时做到温文尔雅。
“放你的狗屁!你们这些狗官和那桀纣一般的昏君当真是一丘之貉!自己拉了一裤子的屎却要用别人的脑袋拿来擦拭!”司徒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大声嘶吼起来。他不怒则已,一怒之下,真如怒目金刚,煞气逼人:“你们这些昏君奸臣一同犯下了这滔天的祸事,不思自省,却要这世上最为落寞的游民,这些被弃之如敝履的‘赌具’前去替你们保家卫国!你……你们这些人形禽兽到底还有没有心肝?要不要脸面?”
“天子乃真龙造化。既是真龙,便有千般变化,万种法相,区区一张颜面……嘿嘿……不要也罢,不要也罢!”随着李济眼角的跳动,幻生的那根乾坤逍遥绳倏然紧了一紧。立时便将司徒远的嘶吼给勒了回去:“我等身为臣子,便是替真龙行使神权。既然是行使神权,又要那脸面作甚?自古庙堂之上都是豺狼当道,庙堂之下则是刍狗满地,牛羊遍野。豺狼不会在乎那些食物如何看待自己;官员也压根不会真心对待治下的小民!说什么良知,什么忠奸善恶,说什么理则对错,无非也就是一个个禁锢蠢人的桎梏而已。又岂是你我这样的英雄人物应当竭力遵循的呢?这些都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为何你却总是熟视无睹,自欺欺人呢?”
李济说到此处,这才挥手示意幻生松开绳子。只见此刻司徒远的脸色已似猪肝。但听他“啊啊”喊了几声,这才又说出话来:“你……你若抓了咱们兄弟,恐怕就连今晚也熬不过去!”
“嗯,不错。若是临阵换将,这满城的军民恐怕也不会答应。”李济认真的点了点头:“只不过,兄弟我可以以理服人。说服你们继续抗击外敌,为国尽忠!”
“以理服人?”司徒远一怔。
“对,以理服人。”在李济的一个响指之后。一名哑仆变戏法般从袍袖中拿出一碗香喷喷的“蘑菇汤”,凑到了司徒远的面前。
“这……这是……”司徒远终于明白过来,正欲挣扎,脖颈处的绳索又是一紧,直痛得他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这是神——仙——肉!”李济的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
“神——仙——肉?”这时一旁的幻铃忽然目光呆滞,嘴里流涎,不停地重复着李济方才的话语:“神——仙——肉……,嘿嘿,神——仙——肉……”
“你……你敢……”司徒远还待说些什么,他的下巴便被幻铃一把捏住!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碗肥腻腻,滑溜溜的“神仙肉”便急不可耐的冲入了他的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