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岳峙兄除夕夜攻克官军营寨之时,着实发了一笔大财?”李济不理洪云定,却将目光投向了司徒远。
“不错,上一回攻下白铮的四大营寨时,着实抢到不少金银财宝。差不多有百万之巨。”司徒远点头道。
“哥几个若将这笔巨款分了。岂不是个个都能富可敌国?”李济笑得越加灿烂。
“好主意!益成贤弟真是个爽利之人。只要有你这锦衣卫同知相助。即便拿了这笔巨款,又有谁敢追究?”狼司徒一听李济如此说话,真如说到他心坎上了一般,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唉,若无洪大人他们东厂相助,此事也是不成的。”李济显然要把洪云定也一齐拉下水来。
“好说好说,我这个人对那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三位分我多少,兄弟便受用多少。决计和各位同心同德,永不相负。”经过这些日子的残酷历练,洪云定也变得有些老于世故;他虽不愿拿这种脏钱,但既然李济和狼司徒都开了“尊口”,自己又怎敢忤逆这两个煞星。虽然心中万分不愿,嘴里也只能暂且应承下来。
“好!很好!如此一来,咱便将财宝分成四份,我等每人各分一份。”狼司徒原本还在为这几天的不如意如鲠在喉,现下一听竟有巨款可以私吞,心中贪念一起,脸色也似好了许多。因疲惫而已昏暗的双眸立马有了神采,就如同两盏刚被点亮的明灯蓦地里闪烁起来。
“不,是五份。三份给三位兄弟,我那一份和多出来的一份则要分发给这城里的男女老幼。”司徒远自诩豪迈,不到自己入不敷出之时,向来不把财帛当一回事儿。他见自己的兄长和好友一谈到分钱便显得兴致盎然,心下不觉戚戚,只能客气的提醒道:“你我四人的性命眼下全靠着城里的游民护卫。兄弟希望各位在今后脱身之际,也莫要忘了他们的福祉才是。”
“呵呵,听老兄的意思,难道还有将这些朝廷的弃民救回中原的初心?”李济与狼司徒对望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即便是一旁的洪云定也跟着苦笑不已。
“就凭在下一人,自然无法可想,只能带着他们困守孤城罢了。”司徒远那木然的脸上忽然升腾起了希望之色:“但是您三位可就不同喽。一个是纵横辽东十几年的名将;一个是锦衣卫的同知;还有一位是东厂的档头。不但都有功名在身,而且手里还有哈烈王子、东厂的冯公公和兵部最为看好的满参将。只要说服他们一同上书朝廷,未必不能给这些游民一线生机。”
“司徒兄说得有理!若能救出这里的无辜老弱,我洪某人的一份也可作为打点之用。”洪云定巴不得远离那些赃款,一听司徒远这么说,连忙附和。
“当今圣上何等独断专行!他老人家决定的事情,不是你我这些臣子能够忤逆得了的。”李济似乎颇感为难,但很快便又展开了愁眉:“嗯,这样吧,此番鞑靼攻破四大营,杀戮甚巨。今夜被杀被俘的文武官员暂且不论,剩下那些逃回中原的参将游击,必然也个个损兵折将;即便将来击退鞑靼,也没法向朝廷交代。作为四大营的监军,兄弟我大可施展一些手段,让他们同意收留许家堡的游民,来顶替今夜惨败所造成的缺额。男丁可充作士卒,妇女老幼也可权当做随军民夫,胡混过去。然后大家一同向朝廷上奏;说是已然击溃了鞑靼,消灭许家堡的贼子。一切便顺理成章。全然瞒了过去。”
“这些官兵连日来被我军杀死杀伤不知凡几,他们若是伺机寻仇又当如何?”司徒远脸色有些喜忧不定起来;喜的是终于找到了救人的希望,忧的是那些昔日的敌人未必肯放过这些游民。
“此事,兄台只管放心,只要有我李某人位居高位一天,那些将官便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哪敢违逆咱们分毫?”李济自顾自给倒上了一杯清茶,方才说罢便将茶一饮而尽。如同豪士饮酒一般。
“嘿嘿,看来咱们司徒兄弟可没交错你这位朋友。原本千难万难的事儿到了贤弟手里,却是易如反掌,信手拈来。”狼司徒当然对所谓的游民毫不在意,但既然自己的阿弟关心此事,他这个当大哥的自也要鼎力相助。原本他以为此事十分难办。想不到李济区区几句言语,便似将这难题拆解了个十之七八。不觉喜上眉梢,又琢磨起自己的那份财宝;于是便对司徒远问道:“唉,我说阿弟,此间的财宝藏于何处?有没有清点的账本给大伙儿瞧瞧?”
“那些金银珠宝大都埋在了你我的脚下。少量已然分发给了许家堡的所有百姓。”司徒远压低了嗓门:“只因东西太多太杂,我等又忙于整理防务,无暇顾及。是故,只知道有大约三十七万两的白银,钱币十六万贯和五千两的黄金;其余古董字画、珊瑚、玛瑙、象牙犀角无数。兄弟虽然不才,却也知道这些东西远比普通的金银更为珍贵。因此敢说有百万之资。”
说罢,司徒远从内室里拿出一幅字画,众人摊开一看。却听李济哎呦一声,竟险些碰翻了一旁的烛台。
“怎么?是不是件好东西?”狼司徒对这种文雅事物向来没甚兴趣,只见这副字画上满是古装人物,虽觉好看,却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画圣吴道子的神仙图!听说十年前被一富商花了两大车银子买去。我看现下至少也值五万两白银。”李济看得心驰神往,口里啧啧称奇:“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李某人竟在这里见到此画,当真是意外之喜。”
“五万两白银?”狼司徒一听这副画的价格,差点没吓掉了下巴:“这……这……这一副画就能抵我辽东军一年的花销!嘿嘿,这可真是件宝贝。”
“各位再看这个……”司徒远又从桌上拿起一只酒杯。只见此杯其薄如纸,青色的杯身在油灯的照射下泛出乱丝般的花纹。司徒远将一壶老酒倒入杯中,立时杯中冒出了热气,温温然沸腾起来。
“这……这又是何物?”洪云定何曾见过如此宝贝,不由看得眼睛发直。
“这是自暖杯。《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载,这是昔年宫中的宝物之一。”李济见多识广,立马认出了宝物。
“这样的东西还有许多。只是被我封箱保存在了地底。只要鞑靼人一走,大伙儿便能将它分了。”司徒远神色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泰然。
“好啊!好啊!哈哈哈,有了这些财宝,我司徒家何愁不兴旺发达?你我兄弟当真是否极泰来,要转运喽!”狼司徒狂喜之下,简直两眼都要冒起了火花。
“唉,我说洪大人,看你这一脸愁容的样子,却不知还在担心什么?”不知何时,李济的注意力忽然又转移到了洪云定的身上:“是不是在琢磨着自己的那一份要不要分给柳如松呀?”
“哼哼,我那柳兄弟现下也算是你们锦衣卫的人了。下官说了不算,但听大人安排。”洪云定自然听出对方话里的揶揄,只能报以最为无力的冷笑:“只是我想各位莫要高兴的太早;天知道明日那些鞑靼人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难道各位没发现一个天大的麻烦就在眼前?”
“什么麻烦?”狼司徒不由从狂喜中清醒了一些。
“鞑靼人若拿出优厚条件让城里的游民投降。各位说说,这些一直以来遭受同胞欺凌的游民们是否会怦然心动?”洪云定不无担忧道:“就如先前司徒将军所言,毛里孩既然有本事召集五千精壮的汉军充当攻城拔寨的先锋。若他再如法炮制一番,派人在城下劝降,你说那些早已被朝廷抛弃的游民会不会被他的巧言令色所说动?会不会立时起了弑杀我等朝廷命官的念头?”。
“洪老弟此言不虚。若是敌人如此行事,恐怕你我都会朝不保夕。”狼司徒何等机警,立时便醒过味来:“此处不得不防,还应早做谋划。”
“各位放心,此事兄弟我已有打算,我……”司徒远还待说下去,只听外面一阵嘈杂,四人都闭口静听。
不一会儿,忽闻龙行的声音从外响起:“公子,西门来报,有鞑靼游骑前来攻城!”
“哈,果然来了。”司徒远冷笑一声,长身而起道:“各位暂且在此歇息。等我将敌人打跑,再与你们商议。”
狼司徒不放心自己的兄弟,本想与之同去,却见司徒远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后,便带着一干手下,被人前呼后拥着走了出去,简直像极了昔日家父那出征时的身影。
“嘿!我这个骄纵的阿弟终于也有了名将的风范,当真是咱爹爹的亲儿子。也没辱没了祖宗的威风!”狼司徒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渐渐远去,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神伤,只觉得阿弟终于长大,司徒家的荣光似也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