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三鼓,远处许家堡的方向还有零星的炮声传来。
而在西寨外不到三里的地方,一队人影正在慢慢的向前移动。
十几辆马车上数十名伤员正在低低的呻吟。
在他们的四周,则是两百多名甚是困倦的兵将。
“巧音,巧音,你怎样了?”为首的一辆战车之旁,司徒腾正借着火把的光亮,忧心忡忡的看着车里斜躺着的巧音。
“唉,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啰唣什么?都问了多少回了?没事!没事!不就是烧了老娘半边脸蛋吗?至多留下些疤痕,死不了的!”巧音的心情此刻当真是坏到了极致,说话间也显了夜叉的本性:“现下老娘一不疼、二不麻、三不痒。浑身上下好得很呢!就是嫌你在我面前晃悠的讨厌!烦请将军高抬贵手,朝前行进几步,让我好好歇息一会儿。”
“好的!好的!好的!我立马在你面前滚蛋!姑娘只管好好休息;待会儿说不得又是一场厮杀。”此刻,不远处那西寨的灯火已跃然眼前。狼司徒纵马向前一看,却见寨门口竟有一队人马正在相候。
“不对头啊。”队伍前头,施敬德已然勒住了马头。
“怎么了?”一旁的王宝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寨门口平日里一向灯火辉煌,今夜为何如此萧索?只有区区十几支火把用作照明?”狼司徒已然策马走到了王施二人的身边:“莫不是寨门里已然设下了伏兵,正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嗯,不错。说不定这支迎接咱们的队伍便是白奇的手下。毕竟我军离营已有多日,若是白奇他们想要抢班夺权,多半也已成功。”施敬德点头道。
“甭管那白奇是否得手,最多也就拿下白铮手里的亲兵罢了。有道是令出多门,莫相统摄。围歼许家堡的官军队伍来自五湖四海。官面上虽说要受白铮的节制,但都是些听召不听宣的刺头儿,更不是那个白奇所能驾驭得了的。”王宝却没如此悲观:“这西寨原本就有好几员战将共同把守;眼下咱们只需将那个皇帝心腹冯公公往他们面前一摆,还怕这帮鸟人不乖乖就范,替咱们办事。”
“看样子,驻守西寨的官军并不太多……;嗯,还是派出一队人马,探上一探才是道理。”司徒腾不愿在这里妄加猜测,挥手让从辽东一路带过来的三名亲兵牛能、耿武和麻三前去探路;一面命令部队就地用战车摆了一个圆阵,算作设防。
三名亲兵拿着司徒腾的令牌疾驰而去,没过多时便又折返了回来。说是看到西寨现下人口罗雀,几名将军都带着各部人马前去攻城,如今只有赵游击的一千官兵驻守营寨。
“赵游击?西寨何时多了一个赵游击?为何咱们出发之前不曾与其会面?”司徒腾一听亲兵们的回报,心下便打了个突。
“多半是刚调过来的将领。”王宝接口道。
“不!不能进寨!”施敬德连忙进言:“既然原先的那些兵将悉数被人调走,我等便不能贸贸然进去。否则一旦有变,脱身不易。”
“为保万全,咱们不用进入西寨;干脆朝北面绕将过去,直接去东寨找白铮便是。”司徒腾打定主意,命令杨易带着大部队朝北而行。自己则带着王宝,施敬德和十几名残存的重甲骑兵熄灭了火把;用布将马蹄裹了,悄悄的跟在队伍后面的一里之外,以防不测。
果然,西寨外的兵马一见对方不愿入寨,便有了异动!
没等司徒腾他们走出两里多地,这些人便在一银甲大将的带领下向他们直冲而来。
司徒腾见敌人果然有诈,冲出的人马虽多,但那几十骑骑兵跑得太快,早已与身后的步卒拉开了两百多步的空隙。立刻率领自己的铁骑从一旁的黑暗中斜刺里杀出,只是一个照面,便轻松撞开了敌人的队形!
随即这些重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挥舞着马槊,冲着敌人就是一阵左右冲突,前后卷杀;也就是几个回合的冲击,便将敌军打得溃散而去。
亲兵麻三认得那银甲大将正是赵游击,在他的指引下,司徒腾策马突入敌方阵中,就刀影里闪了又闪;看准时机,一个对蹬,便将赵游击射下马来!等到敌人那五百步卒匆匆赶至。赵游击的整个身子早落入了狼司徒的马鞍之上。
“妈的!快说,现下这里是谁人掌权?”等杀散了四周的敌人,狼司徒知道此刻行事危机,刚把敌将逮住,便将那支射在赵游击左臂的箭羽又朝里头推送了数寸。
“哎呦,哎呦,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说我说……”这赵游击只是个酒囊饭袋,被白圭收买之后,本想仗着人多势众,捉拿司徒腾立功。却不料只是一个照面便被这煞神擒住,原先的那点儿踌躇满志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他也知道,自己已然是对方砧板上的一块肥肉而已,除了发出令人同情的悲鸣之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将白圭夺权之事粗略的诉说了一遍。
“这些士卒可是你的手下?还不叫他们放下兵刃!”此刻,施敬德杀退了一拨想要上来的敌方步卒,也纵马跑了过来。
“都是标下的人马,标……标下立刻叫他们放下武器。”那赵游击此刻已然痛不欲生,一见自己的步卒赶到,杀猪般大声呼唤着他们放下手中的兵器。听候司徒腾的调遣。
那些人马本是西南某卫所的一群乌合之众,一见自家主子被擒,早已失了斗志;一听赵游击下令投降,便大都乖乖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其中倒也有几个“斗志昂扬”的硬汉,还要做最后的努力;只不过他们刚冲到狼司徒的面前,便会见到一把无情的斩马刀电闪雷鸣般从他们身上划过!而施敬德的那杆犀利的马槊也会在同时戳穿他们的胸膛……。
“将军,现下如何处置?”眼见此刻敌人已然被制,王宝也赶了过来。
“现下白圭正在东寨听信,咱们不妨先杀入西寨;随后一路绕道杀将过去,点燃各个营寨的军火库。只等弄得一片混乱,便好下手除贼。”自从得知白圭夺得了权柄,狼司徒心惊之余,却也立时便有了主意。
“听赵游击说,许家堡还在司徒远的手上,而咱们身后的鞑靼人即将尾随而至;他们此番胃口不小,势必要将这里的官军一网打尽。”施敬德拉住了司徒腾的马头:“我等是不是应该通知这里的各位将领共同对敌……”
“老哥真是迂腐透顶。此刻咱们已然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的安危。”司徒腾瞪起了狼眼,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施敬德的话语。
“有道是唇亡齿寒,此地的官军若是尽数被歼,你我又往哪里逃去?”施敬德执拗起来,可就不再顾及狼司徒的面子。
“哈哈,诸位不必担心。许家堡里有我的内应。实在不行,大可投奔他去!”狼司徒长笑一声,面目凄厉:“现下我意已决,尔等只管听令便是!”
施敬德和王宝何曾见过狼司徒如此狰狞的对待自己?一时间竟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儿呆了。
正在这时,众人忽听身后一声呼哨,如蝗的箭羽蓦地里射了过来。
“不好!是那帮鞑子撵过来了!”施敬德从盔甲上拔下一支箭羽,借着月光一瞅,立时认出这是鞑靼人的狼牙箭头。
“哈哈,这群鞑子还真会挑选时机!”司徒腾虽然身中两箭,好在有重甲保护,并未伤及要害;只见他一边拨转马头,一边吆喝着众人随其冲向西寨!
这是他狼司徒最后的脱身机会,必须借着鞑靼人攻击官军的当口,趁乱逃入许家堡内才是其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