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三人说话的当口,前方的各色攻城战车终于再次推动起来。作为方阵后队的他们也不得不催促着推车的士卒跟上前队的脚步。
也就在这时,守城者对官军前锋的攻击不知怎的竟戛然而止。
三人见情况有异,并肩透过战车的射口往城头观瞧。
只见对面城碟上竖起了一排相隔三四寸的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绑有长枪,枪尖朝外,在高出墙垛三四尺的地方平直的叉在了外头!
随后,一排排手持火箭的士卒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没等官军反应过来,上千支火箭便朝笨重的吕公车射了过去!
虽然吕公车的外面涂满了防火的湿泥和砂砾,还有士卒在用沙土和清水不停的灭火;但由于中箭的数量太过庞大,纵然不至于立时烧毁,却也是险象环生,只能勉强的挣扎前行。
等走到离城墙不足二十步的时候,忽然又遭到城中抛石机的全力反击!守城者使用的虽是些简陋的三梢砲架,但他们打出的炮弹却是攻城者最为害怕的陶制油罐……。
随着几十声空前惨烈的爆裂声响,两架耗时耗力多日才制作完成的吕公车终于没能在他们的主子面前挣得颜面。在一阵热焰烧灼和士卒的哀嚎之后,前锋之中也只剩下三辆云梯车还在勉力前行,但他们的宿命似也早已注定:
由于守城者架在外头的密集长枪阻碍了云梯着力,沮丧万分的先锋官兵们只有将云梯架在这一排长枪之下,妄想着有人能一边抵挡住那来自城碟射口的敌人攻击,一边还能用战刀劈断那架在头上的如林长枪……。
是故,一切都在多次徒劳之后被彻底放弃……。
而就在大家伙儿即将绝望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敌人护门墙后的抵抗变得越来越微弱起来。
于是乎,这些被打急了的官兵也干脆豁了出去!仗着人多势众,在付出重大伤亡的情况下终于突破了护城墙与城墙之间的两道木质栅栏,迂回冲到了南城门口。
“怎么这里连城门都没关上?”眼看着面前大门敞开的南城,带头冲锋的余百户显是被突如其来的好运砸的有些晕头转向,竟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冲将进去。
“冲啊!还等个球啊!你们要是不冲,这个破城的头功咱们可就当仁不让了!”没等那百户盘算清楚,身后的幻衣便粗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别说,这一嗓子还真管用,竟真激起了对方的“雄心壮志”。也就是盏茶的功夫,第三梯队的人马除了一小部分守住门口,其余则尽数冲入南门之中。
就在洪云定他们的那支小队冲入南门的刹那,忽听身后一阵惨叫。
原来,把守门洞子的士卒头顶忽然开了一道口子!
一股股滚沸的黑油倏然如瀑布般流了下来!
随即一个耀眼的火星闪过;只听轰隆一声,整个门洞子便成为了一片烈焰的海洋,把即将跟上的官军主力硬生生隔在了外头。
“妈的,咱们中计了!……”
“不好,被断了后路喽……”
顷刻间,冲入城内的三百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在敌人的地盘之上,大呼小叫的不少,却已没人敢再前进半步。
“眼下咱们后路已断,只有拼死向前,夺下南城楼才是道理!”带头的余百户一声吆喝,便带着士卒沿城墙而行,朝通往城头的阶梯一路跑去。但他所带的人马没走几步,便被城头射来的箭羽压制的抬不起头来!而在他们的对面一道壕沟之后,还有两个鹊台正在向他们发射十几门早已备好的碗口火铳!
“咱们怎么办?”眼见那些先锋已然被敌人的密集攻击打得困在了原地,无法动弹;洪云定只觉得若是跟着过去也是徒劳。再朝城内观瞧,只见内城之外依旧是一条长壕围绕,而在壕沟的后面那一面面熟悉的矮墙上满是可以击发火铳和箭羽的射孔!自忖仅凭己方的人马全没有冲入的指望。心下也不禁焦躁起来。
“差不多了,是时候发信号了。”幻衣让众人围成一圈,将盾牌支在外围形成一个龟壳一般的铁甲阵,随即掏出了那支特制火铳……。
只听一声尖利的呼啸过后。一道金光直窜云霄,在南城头上绽放出一束束七彩的火焰。
“嘿嘿,这东西倒是惹眼的很!只要那火鬼和房缺不是瞎子,总能瞧出咱们的身份。”幻衣的欣喜尚未全然表露,却见一队守城的长矛手已然向他们冲了过来。
“唉,我看没等那火鬼和房缺明白过来,我等就要被眼前的这帮凶神要了性命!”柳如松虽不懂军阵对敌之法,但眼看这么多的丈二长枪刺扎过来,也不禁乱了方寸。要知这一次他们的手里除了硕大的盾牌和十几张弓弩之外,只有腰刀和短枪防身;此刻面对着重甲护体的敌军长枪兵,他们的兵器实在是吃亏不小。
“弓箭手何在?给我射!”洪云定毕竟还是个在职武官。虽也是头一回上阵打仗,反应却比其他两人快得多!只见他一边吆喝着弓箭手射杀来敌;一边手里也不闲着,连珠箭频频射出,准确的穿过敌人盾牌之间的缝隙,将目标一一射倒在地。
可是眼前的这些敌人并不畏惧任何的伤亡,也就是顷刻的功夫便与洪云定他们展开了肉搏!兵器交接之下,对方长枪的威力显然占尽了便宜;只是几个回合的冲击,便将洪云定他们的军阵冲的失去了队形。
“不好,这些家伙可是来与咱们拼命的!再这么厮斗下去,恐怕没等见到正主儿,你我便要死在这里!”柳如松眼见队伍已有溃败的兆头,他一边用燕尾牌掩护着同伴朝空隙奔走,一边对幻衣急道。
“那就再发一个火铳给他们开开眼呗!”幻衣此刻也已被守军的长枪刺出了好几处伤口,血流如注间,似也打出了真怒。只见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火铳,手上火折子一闪,一枚冒着黄烟的弹丸忽然朝敌人的长枪阵中射了过去!
只听得噗地一声,黄烟突然在守军头顶炸裂开来,漫天的烟雾泛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之气,顿时将敌人的进攻节奏彻底打乱……。
“嘿嘿,这是咱们李府秘制的黄仙弹。虽不能把人毒死,却能发出极臭的味道让人不得不遮住口鼻,一时失去作战的勇气。”幻衣显然对自家的“独门利器”很是满意。眼见着对方阵型开始退却,连忙带着士卒冲了上去。意欲避开敌人前排长枪的桎梏,贴上去近身搏击。无奈何这厮也是情急昏头,忘了自家这“独门利器”一旦散发开来便很难消散。恰巧此时又刮来一阵逆风,那黄烟立时便吹到了自己的头上……。
于是乎,敌我双方尽皆被毒烟所迷……。
昏昏沉沉间,只顾得没头没脑的向前冲杀,已然管不了保持那沙场上至关重要的阵型。
幸好洪柳二人和幻衣都是练家子出身,虽不通战阵,却也本能的晓得团队冲锋的道理:与人拼杀之时压根不能有丝毫的犹疑,一旦突入敌阵,面对一个个接踵而来的敌人,只管不招不架的迎上去劈出一刀或戳出一枪!
倘若兵器被敌人格开或是避过,就不管不顾的全力从对方身边掠过,用刀尖或是枪尖划向敌人!
划不划中尽皆不管,也来不及管!
身形只要冲将过去,击倒面前的对手才是道理!
至于身后逃过一劫的敌人自然让后面的同伴“照顾”……;
若是遇见敌人率先强攻得了先机,就等他的刀枪刺到了身前之际用兵器格挡后顺势反击……。
若是没有回旋余地,身形辗转不灵,便干脆无视对方刺过来的兵器,大咧咧的直接反刺回去……。
就这般大砍大杀了半盏茶的功夫,手持笨重长枪的敌人终于被洪云定他们那犀利的武艺给逼的后退连连。终于,一个首领模样的家伙发一声喊,长枪队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朝内城跑去。
“跟上他们,只要跟在他们后头便能进入内城!”幻衣一边招呼手下撵上敌人,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支火铳,这一次,又是一阵七彩的彩弹划破苍穹。
“对!跟上去……,哎呦,若不撵上敌人,城头的守军可要对咱万箭齐发喽!”不知何时,柳如松的肩头被城楼上的弓弩手射了两箭。幸好他有重甲护身,倒也没遭什么重创。但那冰冷的箭头却也入肉二分,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让人觉得一阵刺痛。
无奈何,在敌人羽箭的逼迫和幻衣的引领之下;这支仅存二十四人的小队已顾不得受伤的同袍还在地上苦苦挣扎,只顾得紧随着敌人的溃兵朝连接壕沟两端的机桥跑去……。
不料洪柳二人刚随着幻衣赶过了机桥,忽听身后一阵响动,跟着一片呼喊惨叫之声!
三人回头观瞧,却见身后的人马尽皆落入壕沟之内,被里面的竹签插得不成人形!
原来,这机桥不但能够自由缩放,连接壕沟两端,而且还能在守桥人的操纵下,发动机关,让桥面一侧忽然倾倒!
如此一来,即便有追兵尾随他们的败兵过桥,也会被这突然的倾覆而葬身于满是竹签的沟壑之中……。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洪云定眼见大事不妙,却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