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鞑靼掌旗官的脑袋被狼司徒的一柄钢刀劈成了两半,敌人的指挥枢纽终于被彻底打乱!而四周那些失去苏鲁锭和金鼓指挥的鞑靼骑兵,在这黑烟弥漫的沙场之上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优势。他们就如同一个个被大人遗弃半道的孩子,除了寻找回家之路,早就再无任何的奢望……。
“兄弟们快快下马,咱们步战对敌!”虽然奋力的冲击杀散了那些保护金鼓的鞑靼士兵,夺下了敌军的指挥器具;但经过方才的那一次决死的攻击,狼司徒带出的一百骑兵现下已不足三十。眼看着身后的鞑靼重骑猛追而来,狼司徒知道无法再马上争雄;眼见自己处于力敌不能,退走不得的尴尬境地。干脆把心一横,率领身边的将校下马混入了那些驼队之中,并伺机敲破驼背上的大鼓,将烟球和火药等易燃之物统统塞入其中……。
骆驼虽不似战马一般胆小,却也架不住身上烈火和浓烟的熏烤;一时间几十峰骆驼开始发疯般的四散奔走,却正好撞上了紧追而来的毛里孩的卫队。顷刻间,驼叫伴随着马嘶,叱喝变成了鞑靼人惊恐的哀嚎。原本已成冲击队形的鞑靼骑兵被那些丧失心智的骆驼撞得四分五裂!
也就在他们准备重整队形的那一刻,混迹在那些骆驼身后的狼司徒他们迅速向这队不知所措的鞑靼骑士冲了上去!一支支长枪从骆驼那庞大的身躯后面鬼魅般刺出。他们剌马腹、劈马骰,逢人伤人,逢马伤马……。
一开始,鞑靼的骑兵还能在队官的指挥下奋起反抗;但浓烈的黑烟加上骆驼的疯跑,将他们原本犀利的骑兵队形越冲越乱!更要命的是,他们的队官在一把明晃晃的马刀面前似纸糊般脆弱,但见那凄厉的寒光在浓烟里泛起几片耀眼的惊鸿,一颗颗惊诧莫名的牙将头颅便随着烟雾缥缈而去……。
有道是,杀敌将一人可当伤其十马,而一马受伤则诸马难行。
那些辗转不开的先锋骑兵在片刻间的大量损失,几乎将鞑靼铁骑的斗智彻底摧毁。
而缺乏机动能力的骑兵在明军长枪的攻击之下,简直是一群站立不动的活靶子……。
战局再次发生逆转。原本已然占据上风的鞑靼亲兵卫队终于在老辣的狼司徒面前吃了大亏!
“我说可汗,眼下局势未明;也不知四周还有没有敌人的援军,咱还是先撤了再说。”查干巴日眼见疯狂的骆驼和浓烈的黑烟已将整个战场搅得乱成了一片。作为一个敏捷的猎手,一种近乎发自内心的本能在提醒着他,致命的危险正在向己方慢慢靠近;眼下绝不能纵容这年轻的首领继续浪战下去。
“抢不回苏鲁锭,我要你们的命!”片刻前还在自鸣得意,羽扇纶巾的毛里孩,实在不甘心自己的军队就这样一败涂地。此时,耳边虽尽是明军的呐喊之声,但直觉告诉他,敌人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为了自己的荣誉,为了将来的宏图大业,今日这个场子必须得亲自找将回来。只不过他话音刚落,便见一员更为年轻的敌方战将冲到了他的面前。锐利的枪头夹带着视死如归的气概如利箭般刺在了毛里孩的肋下!虽有铠甲阻挡,未被扎透,却也让其立时跌下马来。
“找死!”
这是毛里孩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语,似是出自查干巴日之口……
“噗!”
一股热血猛然泼溅在了毛里孩的脸上!
“这血并非来自自己,却……却又是来自何人?”
毛里孩不能再想,因为昏迷的他已然被一旁冲将过来的亲兵迅速带离了战场……。
***
长柳坡的硝烟尚未散去,激战之后已不足四百的明军队伍开始竭尽所能的向东急行。
或许是毛里孩的意外受伤让本已丧胆的鞑靼铁骑暂时失去了进攻的勇气;除一支仅有十几骑的鞑靼探马远远的跟在后头之外,此刻在司徒腾的队伍周边已全无敌人的威胁。
现下的尉迟凌双目紧闭,似在酣睡;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发现,在他那苍白的脸孔之上竟无一丝活人该有的气息。
“尉迟!小尉迟……”
一辆向东急驰的马车之上,施敬德怀抱着奄奄一息的尉迟凌涕泪交加。
车旁,司徒腾和巧音也驱马陪在他们的左右。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尉迟凌那倏然一击终于放倒了对方的首领。但与此同时,对方番将的猛剁也将他砍翻在地。尽管在敌人来袭之前尉迟凌曾用枪格挡了一下对方的大刀,无奈何,此人那势大力沉的一击仍是劈断了他的马枪,划破了他的铁甲,剁碎了他的锁骨……。
“别叫唤了,人还没死呢,哭丧什么?”一路上,狼司徒满脸煞气的一直陪伴在尉迟凌的身旁;尽管他打心眼里并不喜欢这个率真的青年,就如同讨厌当年那个执着而又莽撞的自己。但一贯自私自利的狼司徒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满脑子精忠报国的热血男儿远比他英勇许多。
“直娘贼的,若是让老子再遇见那个蛮将,非把他剁碎了不可!”施敬德小心翼翼的将尉迟凌平放在战车之上,嘴里却在吐着狠话。
“嘿嘿,机会有的是!只要咱们的脚步放慢一些,等那群鞑靼人缓过劲后,定然会追来与咱拼命。”司徒腾没好气道:“我军人马此刻已不足四百,要是在这么缠斗下去,没到许家堡便会消耗殆尽。”
“那鞑靼酋长不是被小尉迟刺了一枪吗?难道……”一旁的巧音忽然问道。
“那鞑子首领的甲胄是上好的冷锻鱼鳞甲,小尉迟的那一枪很难重伤于他。”司徒腾沮丧的摇着脑袋:“此次咱们虽然击溃了汉军的重甲步兵,击退了鞑靼铁骑;但依仗的都是虚张声势的诡谋,杀死杀伤敌军兵将恐怕不足一千,而我方的损耗却已超过了六成!只要鞑子们能够稳定军心,利用骑兵的迅捷脚力及时的撵上咱们,再想脱身便是千难万难。”
“好在现下离许家堡已然不足百里,要是那苗算不来阻止,你我或许还真能逃过一劫。”施敬德显是话里有话。
“放心吧,若是不出意外,一天之内,姓苗的那厮必来找死。”一提到苗算,狼司徒便又容光焕发起来。
“将军可曾想过,苗算带领的可是箭术高超的陇右弓骑;若是他们与咱一味游斗,牵制我军前行,又当如何应付?”施敬德不无担忧道。
“苗算所带的陇右弓骑都是轻装骑兵。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尽缺重甲保护。虽有三百之众,却没有与我重甲铁骑正面互射的底气。”司徒腾不屑道:“敌人来时,大部队只管在战车的掩护下朝东行进,你我则带着重甲骑兵替他们掠阵便是。”
“可惜咱们的骑兵不足四十,重骑只剩二十八人。”施敬德提醒道:“队伍若要行进,便不能结成一个稳固的圆阵;敌人若以几股小队从四面分而进击,我军必然陷入顾头不顾腚的危险境地。”
“若不危险。如何能让苗算上钩?”一旁的巧音早已猜到了狼司徒的心思,她见施敬德还是一脸的茫然,不由嫣然笑道:“此番咱们回去,便是要揭穿白奇的阴谋,借机将白氏兄弟的兵权一并夺将过来。原本还担心苗算与白奇相互支援,难以对付。现下好了,咱们只需以身为饵,在这里先除了苗算,回到许家堡便更好行事了。这叫做各个击破;当真是天助我也。”
“可是……”施敬德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前方一阵喧嚣,三人同时抬头望去,却见苗算的那队骑兵果然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嘿嘿,说曹操曹操就到!”狼司徒冷笑着策马向前。
“看来又是一场鏖战。我这尉迟兄弟便有劳姑娘照顾了。”施敬德见形势不妙,朝巧音点了点头,随即下了战车,跳上了车后自己的坐骑,便一溜小跑的跟着司徒腾而去。
等跑到队伍的前头,却见狼司徒已在王宝和向顶天的护卫下与对面五十步开外的苗算说起话来:
“哎呦,这不是苗将军吗?”
“嘿嘿,马将军好啊。”
“我军此番凯旋而归,不知苗将军为何派兵阻拦呀?”
“哦,听马将军的口气,难道您已然救出了哈烈王子一行?”
“这个自然。想我马如风出马又何曾空手而回呢?”
“好,请将哈烈王子他们交予标下带回。”苗算的眼中闪出了一道难以掩饰的寒光。
“不必劳烦苗将军了。有我马如风在,自当亲自将贵人送至白大爷手上。”此时,狼司徒眼里的诡诈之色远胜苗算的阴险狡黠。
“白大爷有令,让标下接手哈烈王子一行……”
“有将令吗?可否拿来一观呀?”狼司徒干笑了一声。
“白大爷的话就是将令!”苗算的脸孔倏地沉了下来。
“这么说,苗将军是空口无凭喽?”狼司徒戏谑的侧过身来,一边用眼角轻蔑的瞅着对方,一边已将手指摸在了身后的一张二意角弓之上。
“军令如山,还望马将军体谅。”苗算说完这句话,他身后的弓骑兵十分配合的拿起了弓弩。
“好说好说,我这就派人将哈烈王子他们送来便是。”狼司徒高声对苗算喊了一嗓子,不等对方回答,便对施敬德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随即勒马回归本阵。
“怎么着?立马开战吗?”施敬德一边跟着司徒腾朝中军疾驰,一边问道。
“不急,先晾着他们,等咱回到中军再说。”狼司徒龇牙一笑,带着施敬德迅疾来到中军,这才命人挥舞军旗,号令全军立时变阵。
一时间,只见分为七队的明军忽然各朝一个方向移动数十步,没等苗算的人马反应过来,一个以司徒腾的中军为“花蕾”,以六队车兵为“花瓣”的六花阵便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唉,我说马将军,你这是何意啊?”此时的苗算自是看出了对方的意图,虽仍在明知故问的喊话,但他的战马却在不停的向后退却,逐渐隐入了自己的先锋队中。
与此同时,原本强弓在手的陇右弓骑们开始将箭壶里的羽箭扣在了弓弦之上。更有几支骑兵小队蓦地里从道路两边冲将出来,截住了狼司徒他们的后路。
“嘿嘿,看来苗算那厮也是早有准备。”狼司徒笑得瘆人。
“中军骑兵准备披甲出战!”此刻的施敬德可没有司徒腾的好心情,只听他一声号令,待在中军圆阵内的骑兵们立马便忙活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