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已然枕戈待旦的鞑靼军队终于开始了行动。
五百名陌刀手、八百名长矛手以及一千名步弓手在一百多辆战车大橹的掩护下,摆开一个一字长蛇阵,缓缓朝长柳坡行进而来。由于长蛇阵的两翼和身后皆有鞑靼铁骑的掩护。这群汉军走卒似也信心满满,行进的格外踏实。
不过,如此踏实的心绪注定是过眼烟云。
他们的队伍仅仅前行了五十多步,便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们身前,一支五百人的部队已然跑下了山坡,背对着土丘摆开了五个用于野战的方阵。
“这是要与我军对攻吗?”三百步外的一匹骏马之上,一位风姿绰约的鞑靼酋长正在注目观望。半个时辰前,那些被放回来的断手汉军已然让他对这支明军刮目相看;若不是自己及时醒悟,大张旗鼓的安排巫医替汉军伤员治疗伤情,险些儿便中了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此刻,眼见对面这少得可怜的明军竟敢下山应战。他的面色也不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自认为草原上最为狡猾的苍狼,作为翁牛特部新首领的毛里孩,总觉得一贯表现不赖的明军绝不能犯下如此大错。
“哈哈哈,看样子,这些汉人是要与我军野战争雄了!就凭他这点儿人马,要想获胜,嘿嘿,就连长生天也不会答应!”作为毛里孩手下的第一爱将,一旁的查干巴日总爱在主子面前,用挥舞的拳头来证明自己的勇武和狂热。即便他自认是个谨小慎微的智将,但面对这个连亲弟弟也要坑害的“雄主”,却不得不只露出野蛮的一面。
“命令车兵退后,长矛手,陌刀手上前!弓箭手掩护,骑兵侧翼伺机而动。”毛里孩努力不动声色的指挥着军阵。他知道眼下的自己只要露出丝毫的犹豫都会让这支缺乏大战经验的部队陷入困境。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尝试大举进攻自己祖辈们曾经魂牵梦绕的土地。
他不能输!
他只有赢!
不仅要赢,而且还要赢得干净利落:拿下那山坡上的哈烈王子!干掉那个一直窥视王座的贪鄙兄弟!随后挥师东进,或许在那未知的前方还有更多的好处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片刻之后,明军那五百人的方阵已然摆好了队列;他们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静静地伫立原地。
“真是古怪,这帮人进又不进,退又不退的呆在山坡之下,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查干巴日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敌人。
“明军怕自己的步兵一旦上前,侧翼便会被咱们的骑兵彻底打穿。所以正在那里迟疑观望呢。”毛里孩老道的笑着:“他们做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却无进击的本钱;于是便只能故作姿态的站在那里守株待兔,巴望着咱们耐不住性子,上前死战。”
“嘿嘿,有意思,他们想的倒是挺美。我等不妨先好整以暇的等在这里,将这帮蠢货晾在一边;待到他们疲惫,我军再行突袭。”查干巴日建议道。
“嗯,也好,先等一等再说。”毛里孩话音未落,忽见前方明军军阵打开一道口子,一员满身甲胄的女将策马而出!与此同时,众人都看见在她身后正拖拽着一个赤身**的男子!
“不好,这不是拉克申吗?”查干巴日见状不由惊呼。他先前早已从那些放回来的汉兵口里得知了拉克申的被擒。本以为,明军眼看着他毛里孩无动于衷,定然会恼羞成怒将其杀死;想不到明军的手段远比自己预料的要残忍十倍,他们让一个女人带头侮辱**的拉克申,显然是在抽打所有翁牛特人的耳光。
“糟糕糟糕!这是要将拉克申羞辱在我军阵前!天杀的明军!如此一来,我等若还观望不前,岂不被其他的部落笑掉了大牙?”虽然毛里孩巴不得自己的兄弟倒霉,但这也只能是自己与几名亲信的私下密谋而已。此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眼看着兄弟受辱。身为部落首领的他虽然明知奸计,却又不得不做出应有的表态。而这个表态却一定会打乱原先的作战步骤。
可是毛里孩已然顾不得许多,直爽的草原部众可不会跟随一个弃兄弟于不顾的无胆匪类。眼下,也只有全力一战方能洗刷敌人给他们带来的莫大耻辱。
“岂有此理,南蛮子欺人太甚!进攻吧,我的可汗,要不可不好服众啊。”这时,身后的一名伴当第一个怒吼了起来。
“进攻。将这支明军给我踏平!”眼看着那名女将一边放肆的笑着,一边策马将拉克申拖倒在地,在阵前兜着戏耍般的圈子。毛里孩虽不识得此人便是巧音,但他那深邃的黑眼珠里终于投射出嗜血的光芒。
“可汗且慢动手!”查干巴日连忙提醒:“还是先救拉克申才是要紧,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谁上去抢回我的兄弟?”这一次,毛里孩的嗓门直冲云霄。唤起不远处一名银甲先锋的怒嚎。只见这名战将手提一杆长矛,径直便向巧音杀去。
但是巧音却并不为意,只是慢慢的停下马来,悠悠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红色的陶埙。似还有兴致为对方的勇悍吹上一曲。
那名先锋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眼看对方如此托大,心下虽有戒备;双腿却忽的加力,使得战马的前冲之势越加快上了几分!
他原想着利用迅疾的冲刺让对方无从招架,却不料就在自己的矛头即将戳中敌人的刹那,眼前猛地一花!
不知何时,一只火红色的陶埙倏然击在了他的马蹄之上!
只听砰地一声,陶埙化为了一团烈火!
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先锋连人带矛一同摔下马来。没等他支起半个身子,巧音纵马便将其撞出三丈开外,还没落地,便已死透!
“妖女!哪里走!”眼见先锋被人撞死,在毛里孩的示意下,两名满身重甲的伴当朝巧音飞也似的冲将过来。
这一次巧音仍是好整以暇的坐着不动,淡定的从马鞍旁的布兜子里头掏出一只绿色的陶埙。在她的身后,一个威武的骑士正提着一杆丈八长矛及时的赶了过来,不是司徒腾又是何人?
“我来对付那妖女,你去干掉那个战将!小心敌人暗算,咱们不用靠近二人,只管冲到他们的两侧用弓箭施射便是。”左翼进击的那个伴当立马有了主意,他对右侧的同伴吩咐了一声便朝司徒腾冲去。等离对方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忽的各自朝左右转了个弯,顺势张弓搭箭想给敌人来一个致命一击。
也就在他们射出箭羽的那一瞬间,巧音手里的绿埙倏然响起,声音高亢的不似来自人间!
要知这马匹最是胆小,若不经长期训练,即便听到主人的拉弓之声都会惊惧不宁。虽然这两位伴当的坐骑久经考验,也习惯了沙场上的各种怪音和惨烈;怎奈这一次敌人发出的响动太过诡谲,这两匹战马听后只是一个激灵,便如中风一般,莫名的抽搐起来!把它俩的主人摔得屁滚尿流,一时半会儿间哪里还起得了身?
而巧音和狼司徒的坐骑耳朵里早已塞上了厚厚的棉花,怪音虽响却也不会吓到它们。
“唉,我说巧音,咱们见好就收得了。”狼司徒一见达到了目的,借着坐骑的冲力左右突刺,杀死了眼前的两名敌将。随即便勒转马头带着巧音以及她身后的那个半死不活的拉克申回归了本阵。引来了身后士卒们雷鸣般的叫好之声。
此刻,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敌人如潮的报复即将开始,这里的五百士卒所要面对的厮杀必将空前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