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铮安排人手将商队和那些飞蛇会众一同押走,已然过了晌午。
部队到一个叫积水铺的临时驿站,稍作休整,便开始做起了午饭。
积水铺虽名曰驿站,却只有一间草房和一个马厩。白氏三兄弟自然要在草房里吃饭,他们本要叫上司徒腾一同就餐,却听司徒腾说要为伤员处理伤口之后再来,也就不再勉强。
三兄弟一边闲聊,一边用餐,但直到碗底见空,就是不见司徒腾前来。于是便一同去了司徒腾部队的驻扎之处。却见他们的这位“心腹爱将”正手脚麻利的在为一名伤员包扎脑袋,一旁还有几十名先前被冰雹砸伤的士卒等着敷药。
“唉,我说马贤弟,此等小事何劳你亲自施为呀?”白奇第一个发问。
“哦,这是我马家的独门伤药。虽然灵验,却也对用药的分量十分讲究。涂抹于伤口之上,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会引发中毒,少了则无疗效。因此非得标下亲自验看他们的伤口,按需敷药这才妥帖。”司徒腾向白奇投去一个“真挚”的微笑。
“是啊是啊,马将军操练新军,军法极严。士卒们也练习得很是辛苦,平日里磕磕碰碰那是家常便饭;若无将军的秘方替他们复原,恐怕这五百新兵不出两月便要死伤大半,如何还有今日的雄壮英姿?”打下手的王宝适时地替司徒腾解释了几句。
“嗯,马兄真有古时名将的风范!作战时亲历战阵,指挥若定;平日里还能体恤士卒,亲自帮他们疗伤。”白圭似乎被司徒腾的义举感动坏了。
“却不知马将军的这种伤药能否在全军推广?”白铮毕竟老谋深算,他一听这“马将军”还有如此的灵丹妙药,不禁生出了窃取之心。
“此等速愈的方子需要标下的亲自诊断才能定夺药量的多少,因此不易推广。”司徒腾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他见白铮眼中略显失望,连忙又补上一句:“不过我有个恢复体力的方子倒也十分灵验,不妨在全军一试。”随即他让人拿来了纸笔,神神秘秘的在一个背阴处写下了方子,然后恭敬的交到了白铮的手上;说是照着这个方子抓药,按时服用便可缓解将士们的疲劳,疏通筋骨,百病不生。
白铮见这“马将军”如此磊落的便将秘方交予己手,心下倒也有些钦佩。只觉此人颇有些国士之风,值得深交;不禁喜形于色,甚至还虚情假意的当起了下手。他见司徒腾还没吃饭,便让一旁伺候的巧音端来了饭菜,一口一口喂在了司徒腾的嘴里,好让其不耽误替士卒疗伤的功夫……。
白奇和白圭虽也虚伪,但见自己的大哥如此肉麻,却只能在一旁傻傻的看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快要掉了一地……
***
已近掌灯时分,看着四周越来越暗的天色。
司徒腾带领的前锋部队还在继续前行,但每个人的脚步已然尽显疲惫。
此刻,白铮去了中军,说是要与两个兄弟商议些军中的琐事。
而身后的巧音则趁此机会,悄悄从先锋部队的尾端策马跑了过来。与司徒腾一起并辔而行。
“怎么了?”司徒腾警觉的看了看巧音。
“方才接到我家主子的密报,据说飞云子也在白铮的麾下做事。”巧音低声说道:“听闻那老头十分厉害;曾经破了赌坊数阵奇局,后来也不知怎的,竟做了白铮的幕僚,现下还掌管着围困许家堡的一支兵马。”
“妈的,这可不好办了。”狼司徒一听心下大惊。心想飞云子是司徒远的师父,也曾教过自己几手功夫。若是此人投靠了白铮,要对许家堡里的关门弟子痛下杀手,自己此番前去便是自投罗网!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此事蹊跷。飞云子当年落魄之时,可是司徒家全力收留,小心伺候着的;这十来年的恩情总不能说忘就忘。再说了,这飞云子战阵、兵法、武艺、音律当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虽无太多的历练,却也算是难得的豪杰人物。他若真要阿弟的性命,还不是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司徒腾琢磨着,多半是飞云子被逼无奈这才暂且委身于白铮麾下。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的兄弟司徒远之所以还能保全性命,多半也跟他暗中相助有关。但若是飞云子有意维护司徒远,那个狡诈的白铮可不是傻瓜,绝不会至今还把围困许家堡的军队委托予他……。
就这样电光火石间,狼司徒心念陡转,却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听说此人与将军有些渊源,却不知他是敌是友?”巧音言语中透着一丝不安。
“能不能通知我那李贤弟,让他先派人将飞云子的底细摸个清楚?”司徒腾说出了自己的谋划。他知道那个神秘的李济已然带着部下跟在了白家兵马的身后;双方仅仅相隔不足一天的路程。他大可让亲信将消息送到李济的手中。再让李济派出细作,抄小道赶到白氏兄弟的前头,先去许家堡探探那飞云子的口风。
“已派密使过去了。”巧音干练的挥了挥马鞭,朝司徒腾宛然一笑,到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英姿:“怕只怕那飞云子甘当鹰犬。嘿嘿,到时候,他一见到将军,您的身份便会被彻底揭穿。但若是将军不去许家堡,令弟的安危却又找谁来救?李大人吗?李大人虽然有意帮忙,可他只是朝廷委派的监军,现下并无实权,更无法指挥白铮那厮……”
“别说了,若那飞云子真是无情无义之辈,老子便立马率兵反了!眼下白氏兄弟可都在这里,要将他们尽数拿下却也不难。”狼司徒狞笑了一声。
“可是拿下他们之后又能如何呢?听说这几日朝廷又派了好几支部队在许家堡驻守。即便挟持白氏兄弟作为人质,那些从各地招来的军队可不会因为主将被擒,便坏了剿匪的大事。”巧音连忙提醒:“再说了,即便将军救出了令弟又能怎样?莫说逃回中原千难万难,即便是北去投降鞑靼,恐怕也不会受人待见吧。”
“嘿嘿,那么依照姑娘的意思……”狼司徒嘴角一撇。
“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家主子的意思。他是希望将军能做好两手的准备。”巧音与狼司徒靠的更近,声音也越加低了:“一面要随时准备对白氏兄弟用强;另一面则要耐住性子,等待飞云子那边的回应。毕竟现下时机尚未成熟,斗智远比斗力来的安全……”
“哦,好吧,就这么办了!”司徒腾听罢,不由豪笑道:“嘿嘿,无论是斗智还是斗力,老子又怕过谁来?在这世上,要害咱司徒兄弟,不拿万儿八千颗脑袋与我陪葬,那是万万不成的!”
“唉,跟着你这自大成狂的冤家,我巧音可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喽!”巧音虽在埋怨,却忽又有了唱歌的兴致,只不过这一次她唱的歌曲十分凄凉:“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上望灰天色,下看戈壁滩。”
狼司徒一听,竟然也跟着哼了起来。对于他这破锣嗓子来说,这首曲子倒也被他唱出了别样的意境:“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向前看,戈壁滩,向后看,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