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嘉峪关那青褐色的城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三千多人的部队从里头缓缓而出。

这一次,白铮让司徒腾的中军当起了先头部队。他与狼司徒并辔而行,却让两个看不顺眼的弟弟带着那群普通步卒乖乖的待在先锋身后,以免看了心烦。

大军出关约莫走出了十里,一路上除了一些放牧的牧人,便不见其他。

众人迎着四野的漠风,似隐约听见了当年此地那金戈铁马般的铿锵。

四处看去,也能看到今日塞外这牛羊遍野的安逸。

只觉一种苍凉旷远之感油然而生,却又觉得太过凝重而有些了无生趣……。

这时,忽然狂风大作,天色骤变,先是下了一阵大雨;募地里众人只觉脑袋一疼,鸡蛋大的雹子便如箭矢般直落下来,打得中军和后军一片混乱!

白奇白圭在亲兵的保护下躲到了一旁战车之下。

那些普通将士不见了主将,哪里还顾得上军容军姿,一个个争抢着辎重车上的盾牌用来防身,队伍也顿时乱作了一团。

与此同时,作为前锋的狼司徒他们则是临危不乱。

在司徒腾的指挥下,队伍分成几拨;一队盾牌手聚在一起,同时举盾向天,立时将一百块盾牌合在了一起;似一块坚固的壁垒,阻挡住雹子的来袭。紧接着,其余几队没有盾牌保护的旗手、长刀手、弓箭手和火铳手,先后躲入这块人工壁垒之中,由长枪手护卫在盾牌阵的四周警卫……。

而尉迟凌、施敬德、陆伯雷、杨易、向顶天、王宝和巧音他们所带骑兵将战马捆绑在战车两旁,又拿出马铠披在受惊战马的身上,随即紧挨着各自的坐骑,一边安抚着马匹,一边将马盾挡在头上……。

而身为主将的司徒腾更是指挥若定,任由冰雹砸在自己的头盔和身上,直到看着众人都隐藏完毕,这才跳下马来,走入了盾牌阵中。

“妈的!这帮龟孙子真是可恶。这些年的练兵算是白忙乎了。”第一个躲入盾牌阵的白铮此刻见到自家兄弟的士卒已然乱的不成样子,不但旗帜弄得东倒西歪,而且还没脸没皮的不时发出一阵阵嚎叫,脸上不禁泛起了层层乌云。

“大人何必介怀?只需将这些人马交给标下操练三月,必然能成一支虎狼之师。”司徒腾见白铮脸有愠色,怎肯错过机会,连忙借机开口要些兵马过来。

“好好好,到了许家堡,我再调拨些精兵给将军指挥……”此时,冰雹越下越大,越下越快!中军和后军的两千多名士卒已然开始哭爹喊娘,战马遭到如此惊吓,更是四下逃散,而那些下马躲藏的骑兵,显然早已没有了追回坐骑的勇气,只管跑到后头的辎重车那里,与那些步兵争抢着为数不多的盾牌。白铮见此情景,心下不禁火冒三丈,因此听说狼司徒所要兵权,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下来。

冰雹来得快,去的也快,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由于司徒腾指挥得当,新军又训练有素,整个先锋部队只有少数人受了点轻伤,一等冰雹停歇,便立马恢复了阵容。

而中军和后军此刻已然编制混乱。

将不见兵,兵不见将。

白奇和白圭正气急败坏的命人去寻自己的将旗,冷不防却被白铮在他俩的屁股后面各踹了一脚。

“你们这两个饭桶!每每老子写信问你俩队伍练得如何,总是回答说已然操练娴熟,是一支能战之兵!现下看来,却尽是拿话诓我!”白铮将两个兄弟踹倒在地,仍不解恨,又各朝两人的头上赏了几记爆栗,打得二人头盔铛铛直响,着实狼狈不堪。

“哎呦,大哥别打了!”白圭似对这位长兄最是害怕,见他动了真怒,不禁脸色也变得煞白。抱着脑袋只管求饶。

“兄长责罚的是,是二弟我治下无方……”白奇向来自视甚高,自觉虽无大将之才,却也身怀绝技,是个豪杰人物。现下当着那么多小兵的面,被大哥如同教训儿子一般收拾,心中不禁狂怒的想要杀人;但好在他生性诡诈且善于隐忍,虽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却也能不动声色,只是一个劲的认错。

白铮正待再骂上两句,却听得身后一阵呼哨,这是前方预警的口哨。哨声短促有力,这使得白氏三兄弟尽皆心头一紧,白铮不待说话,立马跳上马背,赶回了前军。

“前头出了什么岔子?”待来到司徒腾的身旁,白铮不禁问道。

“大人您看!”司徒腾用手指了指前方的一个黑点说道:“斥候来报,有一支乌斯藏的商队正押着一群男女老少朝咱这边走来。”

“乌斯藏的商队?”白铮神色一凛。要知道这戈壁滩上多有强人出没,各族前来通商的商队尽皆有武士保护。乌斯藏虽与大明往来甚密,但此时遇见这些由上百护卫组成的商队,却让白铮不得不有了警觉。

“斥候问过他们,他们说路上遇见了一群贼匪。血战之后,贼人大败,和一群老弱妇孺一齐被商队给尽数抓了。审讯之下,这才知道这些家伙都是飞蛇会的贼人。商队早就听说朝廷正在通缉这群匪徒,于是便押着他们,想去嘉峪关领赏。”司徒腾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有这种好事儿?”白铮不动声色的笑了一笑。

“听说飞蛇会也是许家堡逃出的余孽之一?”司徒腾问道。

“不错,这帮人最是狠辣歹毒。要不是我那日疏忽,犯下了大错,如何能让这帮凶徒逃脱?”一想到除夕夜的那场大败,白铮说话时也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这群人我倒也认识几个,待会儿等其走近,一看便知真假。”

没过多久,一支有着四百多人的商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而此时,司徒腾手下的先锋部队也已摆开了作战的队形,九个一百人一队的方阵正悄无声息的伫立在对方的面前。

见官军如此阵势。商队里,一名首领打扮的中年汉子带着个汉人通译赶紧下马;一溜烟的跑到了白铮和司徒腾的面前;不待他俩发问,便一边行礼,一边说了一大串番语,随即由通译解释道:“我等是乌斯藏的商队,半路上无意间抓了大明通缉的钦犯,特来交付。”

“关凭!”白铮煞有介事的坐在马上,冷哼了一声。

“是是是。”通译连忙从怀里拿出关凭,经过一名陌刀武士之手,递到了白铮的手上。

“嗯。倒是不假。”白铮看了看关凭之后,便开始温和的微笑:“却不知那些飞蛇会的余孽是否同样的货真价实?”不等这商人答话,他便带司徒腾和手下亲兵,纵马跑到商队的侧面。只见果有一群破衣烂衫的飞蛇会老幼被绳子一个个反绑了双手,如大闸蟹一般串在了一起,在一群骆驼后面做出一副闭目等死的模样。

“嘿嘿,这不是蒙放蒙大掌柜吗?”白铮眼尖,立时从人群里认出了蒙放:“听说那日司徒远突围之时,还曾派你追杀本官。想不到啊想不到,到头来,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哼!奸贼休要猖狂!要不是老子不听司徒公子的良言,执意要回中原,也不会四处碰壁,被你们堵在了这里。”蒙放显然被先前的冰雹给打得不轻,头破血流的样子却更显狰狞:“你抓到我算什么本事!如今司徒公子还在许家堡里吃香的喝辣的。早就听说你这老贼带着陇右铁骑屡攻不克,怎么着,肯不了硬骨头,便想在老子们身上捡些便宜?”

“大人,他们真是飞蛇会的党羽?”狼司徒原还担心自己的阿弟也混迹其中。此刻听蒙放这么一说,又仔细瞅了瞅队伍里头的人员,不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才放下心来。但嘴上却还在与白铮敷衍。他知道此刻白铮如此相信自己,要想活捉于他本也不难。只是没见到自己兄弟之前,心下总是不太放心,这才不急于立马动手。

“嗯,不错。蒙放、程三斤和莫飞这三个大头目都在这里,看来这次咱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自从遇见了马如风,白铮只觉自己的运气也开始好转起来;早在一个月前,他便派出苗算等上百弓骑和边关各卫通力合作,搜捕了许多逃出许家堡的游民。却唯独没找到飞蛇会的党羽。正发愁间,竟在今日与之撞个正着。白铮自忖这是否极泰来之兆,心下不禁越发欣喜起来。

“狗贼!你他妈要是有种,便将咱大哥绳子解开,让他与你一对一的较量,看谁才是真的英雄好汉!”见白铮得意洋洋,蒙放一旁的莫飞挑衅般的叫嚷起来。他这么一喊,那些飞蛇会党徒也跟着来了精神,一个个扯着嗓门叫骂,言语也变得越发不堪。

“找死!”不知何时,白圭和白奇整顿了后方兵马之后,也赶了过来。

白圭性如烈火,一听这帮猪猡一般的贼人还敢骂他们白家的祖宗,不由气得三尸暴跳。他话音刚落,便策马冲到了那些俘虏当中,抽出马刀,便朝骂得最凶的莫飞砍落。不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猛然察觉原本还被反绑着的飞蛇会众竟将双手都从背后伸了出来!与此同时,一片寒芒已然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