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龙行不解道。
“敌人前排那十几个后生里头便有玄清道长的子侄和门人。”善因赶忙解释:“他们是被身后的长枪手们逼着前来的,绝……绝非本意……”
“看来这是敌人的攻心之计啊。”司徒远听善因这么一说,不由冷汗涔涔,一个不祥的预感已然跃入了他的心间,赶忙问道:“玄清道长现在何处?”
“未免二位阻拦,道长他已然悄悄的从北门出城,说是要绕过去突袭敌人的侧翼,搭救自己的门人。”善因着急的摆着双手,直晃得锁子甲簌簌直响:“万望二位念及同门之情,莫要放箭伤人!”
“不好!那老道擅开城门,必然要遭!”司徒远与龙行面面相觑,立时便猜到了敌人的图谋。
“二……二位可千万别……”善因见这二人面露杀机,不禁吓得结巴起来。
“下面的敌军里头恐怕还有师太的亲朋好友吧?”司徒远见善因神色如此慌张,却也看出了端倪。
“唉,这个……是有那么几人……”善因扭捏道。
“几个?”龙行没好气道。
“贫尼有……有两个爱徒却也……也被裹挟在了里头。”善因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诺诺道。
“还有谁?”司徒远见善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色更是难看起来。
“道一大师的一个儿子和两个侄子似……似也……也在其中。”善因说到这里,怯生生的朝龙行瞧了一眼,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玄清出城前曾与贫尼说过,龙掌门的那……那个心上人好像……像也跟在后头。”
“什么?我那玉奴妹子也在其中?”龙行连忙朝敌军方阵望去,怎奈目力不济,一时间也看不清那密密麻麻的队伍里头,哪一个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娇娘。只能在城楼上急的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司徒远见敌人来了这么一手,知道再让这几位掌门守城已然不妥。连忙招呼指儿,令其速速去将蒙放和佟铁胆招来相助。不过此时的司徒远心里却在发凉,因为就在这时,眼睁睁的看到擅自出城的玄清被敌人的飞箭放倒在地……。原本镇守南门的道一和尚不知何时竟也跑到了东城楼下,正叫嚷着要开门救人!
一旁的善因原本就是个懦弱之辈,见到如此形势,只顾着蹲在女墙边呜呜咽咽的啼哭,哪里还有半分战意。最为要命的是,自己一向依仗的龙行现下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城楼里来回踱步,全然失去了往昔的镇定……。
“不好!敌人这是要给咱来个釜底抽薪了。”司徒远心念到此,不由得冷汗直冒。
“他奶奶的,我等岂能坐以待毙?既然咱的亲朋好友都在下面,总不能见死不救!我说司徒公子,你就让洒家带着人马杀将出去!咱是救得一个是一个!抢回一双是一双!”城楼下,道一和尚正在跳脚大叫。
“玉奴,玉奴,你别怕,我龙行立马下来救你!”此时的龙行已然看到了自己的情人,似是恨不能立时跳下城去,与她同生共死。
“这该如何是好?”司徒远见形势危急,心下也变得忐忑起来,理智告诉他,此时应当立时斩杀了这几个六神无主的崆峒掌门,方能稳住军心!
但在这许家堡里,除了这几位愿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同门师叔,他司徒远却又能依靠谁来?
若是现下将他们除去,即便一时守住了城池,城里的那帮飞蛇会的党徒们也多半容不下自个儿!
那个不通战法却武艺高强的血影狂煞定将夺回许家堡的大权,到时候自己的性命也多半堪忧!
但是纵容这些掌门开门救人,就如同让他们引狼入室,同样是满盘皆输的结局!
也就在司徒远左右为难之际,敌军却在一声炮响之后,发动了总攻:
他们用云梯搭桥,迅速越过了城壕!
由于玄清他们的亲朋都被反绑着双手,裹挟在攻城队伍之中。因此那些守城弓手都被龙行和善因他俩喝止了射击。待敌人冲到城墙之下,依仗云梯进行蚁附攻城之时,大伙儿这才回过神来,在司徒远的指挥下,用弓弩刀叉进行防御……。
此时的司徒远已然看清了形势:
城下敌人虽多,但攻城的云梯也不过十五架而已。但凡守城,居高临下的守军远比趴在无遮无拦的云梯上仰攻的攻城者优势显著!
十五架云梯也就意味着同时爬上城墙的敌军人数最多不会超过十五人。而在那十五个攻击点上,东城上八十名守军的优势那也是显而易见的。
只要敌军接近城墙,守军的长刀铁叉便会往其身上招呼,无论对方武艺如何高强,轻功如何精深,总不能肋插双翅,飞上城头;到头来,这些身怀各色绝技的高手,在狭小的云梯上也只能进退失据,尽皆被人打下城来,一时间倒也没人攻上半步……。
东城的攻防双方就这么僵持了盏茶的功夫,前来救援的蒙放也带着人马赶上城墙,参与防守。这样一来,战局便越加对守军有利。
眼见云梯上的敌人开始畏缩不前,司徒远知道这是攻城者们崩溃的前兆,他只待对方一旦撤退,便立时下城,带领佟铁胆他们一干骑兵进行追击。
却不料自己的谋划远不比现下的变化来的迅速:
龙行和道一和尚救人心切,眼看着城底下那些亲朋被打下城头的士卒砸得东倒西歪,生死未卜,哪里还耐得住性子,他们一看对方攻势减缓,竟让人打开东城城门,带着十几名手下杀将出去!
怎料二人的这番作为,正应了欲速则不达的老话:
面对坚城,敌人本已有了退却之意,但见对方忽然城门大开,哪能错过如此良机,赶忙一窝蜂的向城门这里碾压过来……。
此时纵是这龙行和道一武艺再高,也架不住敌人如潮般的冲击,没过盏茶的功夫,与他们同时冲出的同袍便尽皆殒命……。
虽然及时赶到的佟铁胆他们用铁骑的死命冲击,暂时减缓了敌军入城的势头;但失败已然不可挽回!
云梯上的登城死士一看形势逆转,立时发动了新一轮的猛烈进攻!
顾此失彼的东城守军顿时失去了固守之力。面对同样只能决死一拼的敌人,城门口的白刃战也成为了东城守卫的噩梦!
面对着那些武当峨眉的技击好手,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整个东城便被敌军攻了下来!
司徒远这时急中生智,眼见着东城不保,他却并不恋战,带着龙行和善因逃下城楼,与蒙放、佟铁胆他们合兵一处。
司徒远让蒙放的人马详装反攻东城,拖住敌人的主力。
自己则带着龙行、指儿和众骑兵迅速打开北门而出,随即对进攻东城的敌军侧翼发动了攻击。
怎奈何,这一回,敌军已然做好了准备:
在攻城部队之后,一支由三百人组成的队伍排成一个偌大的方阵!
长朔兵坚守四周,弓弩手则居中蓄势待发。
他们动用了几十辆兵车,两两相连,从两翼展开,以防对手的侧面冲击!
兵车靠外侧的一面,全都竖起了由坚硬的木板和生牛皮做成的护幕,可以轻松抵挡住任何飞箭的来袭,阵中之人则能通过护幕间的缝隙,随意射杀迂回攻击的敌方兵马!
此时,这支掩护攻城的部队见司徒远他们只有区区二十多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依然向前方伸出如林的矛槊,闪耀着森冷的寒光,与两侧的车兵密切配合,缓慢而坚定地向东城推进,掩护着先锋更快的攻入城中……。
司徒远他们纵然都披着厚厚的甲胄,但要突破这布满锐利矛尖的方阵正面,也是有心无力。于是便分成两队,向两翼包抄,试图冲破方阵的侧面。当然,司徒远很快便认识到,这只是他们的一相情愿而已:
敌军由兵车相连组成的“路障”显然更难突破!再厉害的重骑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去和没有生命的兵车硬碰硬的死磕,倒霉的也只有自己!
几番突击下来,司徒远的人马毫无进展,损失却已不小!
佟铁胆和司徒远他们虽人人身中数箭,所幸人马都有铁甲保护,尚能勉强支撑;但跟随而来的八名蒙放的部下可就没那么走运;因是轻装上阵,一旦凑近敌军方阵,纷纷中箭落马,惨叫连连!
司徒远见情况不妙,连忙让人抢上几名侥幸未死的伤员,径直向北门撤退。
万幸的是,敌人大都是些江湖人士,弓弩之技操练不足,只能射近,无法及远,准头甚是不佳。才没让司徒远他们全军覆没……。
“这回可真完喽。”直到此时,浑身浴血的龙行方才从失魂落魄中醒悟过来,由于他们这几位掌门的儿女情长,许家堡终于被敌人轻易攻破!
接下来的事情,久经战阵的龙行已能预料:
失去城墙保护的守军在敌人优势兵力的攻击下定会不堪一击。
死亡和毁灭将会发生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怕什么!”司徒远对众人大吼了一声。此时的他也是打出了真火,见形势已然坏到了无以复加,彷徨之心渐去,反而变得镇定起来:“依照咱事先的谋划,无论敌人从哪一面破城,我等都应该向城中的粮仓汇合,只要守住了粮食,咱们还有巷战的资本!敌人即便攻入城来,也不熟悉堡内的虚实,你我大可利用这里的房屋,与他们狭巷短兵的鏖战到底。这帮江湖客们都是些来自各地的乌合之众,若是天黑之前不能吃掉咱们,暗夜之中大伙儿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众人此时早已惊恐的乱作了一团,听司徒远这么一吼,虽仍将信将疑,但也略微振奋了一些精神。
在司徒远的率领下,众骑士沿着许家堡急奔,寻找回城之路,这时的东城城楼已然插上了敌军那黑红色的旗帜。北城和南城门口也被敌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无奈,只能朝西门急行,幸好此时西城城楼尚未陷落,这才让司徒远他们冲入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