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延龄在朱清仪的闺房之中醒来。

初夏的鸟鸣之声悦耳动听,廊下风铃之声悦耳这动听。朝阳从窗棂之间撒进屋子,金黄的光线将房间里的一切晕染的温煦舒适。

肩窝的伤处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身上的酸痛也不那么严重了。张延龄坐起身子,揭开纱布一角低头检查了伤口的迹象,发现伤口处已经没有血水渗出,变得干燥起来,心中放下了心。

他起身下床,穿衣服的时候,扯动肩窝伤口,还是疼的他紧皱眉头。勉强穿好了衣服鞋子后,外间传来脚步声。

“你醒啦?感觉如何?”朱清仪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今日朱清仪穿着一袭黄色裙琚,发髻高挽,淡扫峨眉,显得雍容而挺拔。特别在金色光线的映照下,越发显得肌肤胜雪,娇美动人。

张延龄看着她有些出神,他其实没有仔细的看过朱清仪,或者说是没有认真的欣赏她的姿容。此刻才意识到,朱清仪是个极美的女子。也正处在她人生中最为韶华的岁月里,像一朵正在盛放的鲜花。

“侯爷,我问你话呢。”朱清仪被张延龄看得有些害羞,娇嗔着说道。

张延龄忙道:“美,太美了。”

朱清仪更脸红了,嗔道:“什么呀。人家问你身上可好些了?”

张延龄回过神来忙道:“哦哦,好多了,好多了。”

朱清仪瞟了张延龄一眼,心想:不枉自己早起精心打扮了一番,他说美,那便没有白费了。

“彩云,打水来让侯爷洗漱,然后备好早饭,张侯爷昨晚也没吃,怕是饿了。”朱清仪转头朝外间娇声吩咐道。

外边彩云答应着,脚步飞快。不久后,彩云带着一名丫鬟端了温水毛巾等洗漱之物进来。

“侯爷请洗漱,嘻嘻。”彩云放下水盆毛巾,朝着张延龄嘻嘻笑道。

“多谢彩云姑娘。”张延龄道谢道。

彩云笑道:“不用谢。侯爷好好待我家郡主就成了。”

张延龄愣了愣,朱清仪在旁嗔道:“彩云,多嘴什么?还不去准备早饭。”

彩云连声应了,笑嘻嘻的离去。

张延龄明白,彩云定是见自己昨晚留宿于朱清仪的闺房之中,所以认为自己和朱清仪之间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才这么说话。但其实,自己昨晚睡得死沉,可什么都没干。

张延龄不知道的是,昨晚他虽然睡得很沉,但是却拉着朱清仪的手不撒开。朱清仪最后也捆了,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清晨彩云进房的时候,见到两人搂抱在一起,那位张侯爷将郡主紧紧的抱在怀里的样子,自然而然生出了联想。

“侯爷洗漱吧。”朱清仪轻声道。

张延龄点头,端了温水漱口,又去洗脸。只是右手伤处疼痛,左手又不习惯,布巾也拧不了,弄的清水淋漓。

朱清仪无声上前,替张延龄拧了布巾,一点点的替他擦脸。两个人不免眼神触碰,呼吸相闻,心中生出异样之感,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清仪!”张延龄伸手搂住朱清仪的腰身,伸嘴要去亲吻她。

朱清仪退后一步,摇了摇头,指了指外边低声道:“外边全是人。”

张延龄笑了笑,便也只能作罢。

当下闭了眼任由朱清仪擦拭脸颊,又被朱清仪按着坐在梳妆台前,将他乱糟糟的发髻蘸着清水轻轻的梳理顺畅,打好发髻,别上一枚银簪。

“好了!出去吃饭去吧。”朱清仪放下梳子端详着张延龄梳洗整理完毕后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迷离之色。

这个男人确实俊俏的很,虽然面露憔悴之色,但难掩他的神采和魅力。只可惜……

“多谢郡主。倒是确实有些饿了。”张延龄微笑道。

朱清仪点点头,忽然踮起脚尖上前,在张延龄的唇上亲了一口。张延龄反应过来想要回应时,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已经结束,朱清仪已经红着脸出门而去。

喝了一碗米粥和几块点心,张延龄缓步下楼。出了小楼,倒是吓了一跳,原来院子里的空地上齐刷刷的站着张隐陈式一柳谭冯麻子仇钺等将领。

大伙儿正有说有笑的聊天,见到张延龄出来,忙齐齐拱手行礼。

“卑职等见过侯爷。”

张延龄点点头笑道:“你们怎么来了?怎么没通知我?”

陈式一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笑道:“兄弟们不想打搅侯爷歇息。再说……”

陈式一往跟在张延龄身后走来的朱清仪瞟了一眼,目光中带着深意。

张延龄瞪了他一眼,笑着对众人道:“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庆王府郡主。这一次便是托庇于郡主的照顾,我才能平安躲过城中搜捕。郡主深明大义,令人钦佩。还不给郡主见礼?”

众将领纷纷拱手道:“见过郡主。”

朱清仪点头还礼道:“诸位将军辛苦了。侯爷和诸位将军不远千里从京城前来,平息逆贼之乱,劳苦功高。清仪瑾代表庆王府表示谢意。我弟弟庆王因不从朱寘鐇参与叛乱,被老贼殴打重伤,无法前来见过诸位。清仪代表他对诸位将军表示感谢。”

众将纷纷道:“多谢郡主,多谢庆王爷。”

朱清仪微笑点头,对张延龄道:“侯爷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清仪便送到这里了。侯爷注意身子,切莫劳累。清仪告辞。”

张延龄拱手道:“好。郡主自便。”

朱清仪还礼转身往小楼里走去,张延龄却又叫住了她。

“郡主留步,差点忘了一件事。如果郡主有暇,庆王能够起身的话,你们可否在城中巡视一圈,帮着安抚民心,安定秩序。庆王府声望甚高,效果比我们安抚要好的多。”

朱清仪笑道:“那是自然,我早间已经和台浤说了。待他换了药,歇息一会,我们便去安抚百姓。一会我以庆王府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

张延龄笑道:“郡主考虑的真周到,多谢了。”

朱清仪笑了笑,转身离去。

张延龄回转身来,在众将的簇拥下往外走。一边走,众将一边禀报事情。

“侯爷,城中的清缴已经基本结束,小股叛军尽数剿灭。剩下的便是零星的肃清行动。西城门大火已经扑灭,城门暂时未能修缮,我命人用石头泥包堵塞了城门洞,以确保城门安全。”张隐禀报道。

张延龄点头道:“甚好。密切注意周边情形,咱们其实现在并不安全。拿下了宁夏城固然是胜利,但我们此刻是孤军深入。朝廷大军一日不到,咱们便需要万分警惕,以防万一。”

张隐点头道:“卑职明白。”

张延龄道:“安化王府的大火熄灭了么?”

张隐道:“烧了一夜,现在基本上熄灭了。按照侯爷的吩咐,卑职派了兵马在周边街巷巡逻。未发现左近街道有秘密出口,也不许任何人接近。”

张延龄点头道:“好,一会咱们去瞧瞧。”

张隐点头称是。

“侯爷,昨日下午开始的自首揭发检举的行动很成功。目前为止,已经有一千三百余人自首。按照侯爷所言,卑职进行了甄别。这些人的言行作为已经记录造册,一些无关之人暂时放归。另有七十九人卑职下令抓捕羁押,正进一步查清罪行,以待发落。”仇钺禀报道。

张延龄点头道:“很好,三日为限,过了三天还冥顽不灵不肯自首者,绝不姑息。罪大恶极之人造册,我将上奏朝廷,请求就地公开审判处以极刑,以儆效尤。这等大乱,不杀一批是不足以震慑人心的。但是杀的人必须是该杀之人。甄别查勘之事,还得你去办。”

仇钺拱手道:“卑职明白,侯爷放心便是。”

张延龄道:“对了,灵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按理说应该有消息到了。”

仇钺道:“尚未有消息。不过应该快有消息了。史镛应该是昨日晌午接到消息的。估摸着要禀报杨一清大人,要经过一番研判。”

张延龄点头道:“那是自然。之前有些仓促,没能说清楚,估摸着他们未必相信这是事实。不过很快他们便会明白的。一有消息,立刻禀报我。”

仇钺道:“侯爷放心,卑职接到消息会第一时间禀报侯爷。”

张延龄点头,仇钺又道:“对了,侯爷交代要找的那个人,卑职找到了。这厮躲了起来,今早冒出来了。他现在装的像是没事人一般,还要请求见侯爷呢。侯爷,是直接抓起来,还是……”

张延龄呵呵笑道:“抓他作甚?让他来见我便是。我还想从他口中问些话出来呢。你告诉他,一会让他来见我。别吓着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仇钺点头道:“遵命。”

陈式一道:“说的是谁啊?”

张延龄笑道:“还能是谁?宁夏锦衣卫千户所千户马强。便是这厮之前泄露了我们进城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我岂能不问?”

陈式一恍然,咬牙道:“这狗日的现在莫非装作是清白的么?得好好的整治他。”

张延龄笑道:“自然要整治他,不过得先问清楚他的消息是谁告诉他的。要算账的可不止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