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他在这间屋里足足转悠了大半个时辰之久,这才听到外面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见到徐阶已经带着崔府尹走了进来,夏言连忙来到近前,急不可耐地冲着崔府尹说道:
“云容啊,你怎么这会儿才到啊?来来来,快别行礼了,老夫不喜欢那些俗套,你还是赶紧来这边坐吧。”
说罢,夏言一挥手,便让徐阶把崔府尹引入了座位之中。
待到崔府尹小心翼翼的坐下以后,夏言又朝着徐阶和颜悦色地吩咐了一句:“子升啊,赶紧到后面为崔大人沏一壶金陵雨花茶过来,你可能不知道,崔大人乃是应天府人士,最喜欢喝家乡的茶了。”
“好的老师,学生马上就去。”
恭敬地答应完这一声之后,徐阶便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了。
当然了,在离开之前,为了能给老师和崔府尹创造出了一个良好的密谈环境,他还知趣地把屋子里剩下的那个老侍从给一并叫走了。
却说徐阶这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夏言和崔府尹二人了。
此时此刻,一见到夏言是站着的,而自己却是坐着的,崔府尹的心瞬间就咯噔了一下子,他生怕这样的场景会触怒了夏大人,毕竟他对于夏言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
别看这位夏大人在人前的时候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一派礼贤下士的模样,可是,在私底下的时候,他可是很要面子的,因此,倘若自己不懂事的话,那他肯定会在心里给自己记上一笔的。
于是乎,看明白了当前的景况以后,崔府尹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又像个学生一般,恭恭敬敬地把夏言让到了座位里,随即自己也弯着腰谨小慎微地站在了一旁。
果然不出崔景仪的所料,夏言的屁股刚一挨到椅子上,他之前那一幅和善的面容就彻底消失了,与此同时,一抹冷峻的声音也从他的嗓子里传了出来:
“云容啊,说说吧,今天上午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听说,办案的途中还出了一点小插曲?”
“是的,夏大人,是出了一点小岔子,不过我已经摆平了。”听到夏言这一句冰冷的询问,崔府尹不禁心头一紧,随即便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起来:
“夏大人,其实今天早上的办案过程,不仅仅是出了一点小岔子而已,甚至说它是一波三折也毫不为过。”
“哦?”夏言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一听到夏言的反问竟是如此的简短,崔府尹便知道自己这是有点啰嗦了,于是他连忙调整了一下状态,接着便直截了当的叙述了起来:
“夏大人,不瞒您说,其实下官本以为今天的办案过程会极为顺利呢,毕竟咱们事前都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可是不曾想,咱们在韦善堂生药库里所查到的那些假药,却并不能把矛头直接指向杜酉仇!
因为,根据韦善堂大掌柜廖虚伟的供述,他们的那些假药材是用来制造日光月华丸的,而并非是制造九香玉露丸的。
话说一旦这样的情况属实的话,那咱们这个案子也就无法掀起什么风浪了,毕竟那些老百姓服用的普通药丸,又有谁会在乎呢?搞不好连老佛爷都会认为咱们办事不利呢。
至于那个杜酉仇呢,他若想从韦善堂这里撇清关系的话,就更是轻而易举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在韦善堂里忙活了一上午,却并没有把杜酉仇牵涉到案件之中?”
崔府尹那头还没把话说完呢,就见到夏言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显然,这个急脾气的老头,心里头已经隐隐间泛起了怒火。
而在见到夏言那瞪着眼珠子、满脸怒意的表情以后,崔府尹则是连连摆手,着急忙慌地解释道:
“不是,不是,夏大人,你听我接着往下说啊,我这还没说完呢……”
“那你赶紧的,别墨迹!”夏言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崔府尹的讲话。
“好好好,那我继续说,我继续说。”崔府尹一边擦着额角上的冷汗,一边匆匆忙忙的继续讲述了下去:
“夏大人,不瞒您说,我当时真没想到会出这个岔子,所以一时之间,我也有点懵住了。
不过很快,我就理清了这里面的头绪,我觉得吧,那个廖掌柜一准儿是在说假话,他肯定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才故意使出这种移花接木之法的。
于是乎,在想通了这个道理之后,我第一时间便把制药房里的工人统统拉到了隔壁的库房之内。
随后,我就亲自对他们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审问。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随着那些工人接连不断地招供,我发现,他们制作药丸流程和所用药材,与制备九香玉露丸的工序是完全吻合的!
由此可见,那廖掌柜确确实实是撒了谎,他们制药房里所造的那种药丸,必定是九香玉露丸无疑!
那么如此一来,廖掌柜的狡辩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而咱们呢,也能重新把矛头指到杜酉仇的身上了。”
这一整段分析叙述完以后,崔府尹的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显然,对于能把那些工人的功劳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他是感到相当满意的。
而在听完了崔府尹的这一段讲述以后,夏言的心头也不禁感到轻松了许多。
于是乎,接下来,他先是朝着崔府尹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声音平缓的赞赏道:“好好好,这件事儿干得非常不错,云容啊,真是辛苦你啦。”
“不辛苦,不辛苦,夏大人,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话说,一经得到夏言的夸奖,崔府尹的心头不由得**起了层层浪花。
于是,他连忙笑容满面的朝夏言连说了两声不辛苦,随即便想趁着夏言高兴的当口,继续表一表自己的功劳。
“还有啊,夏大人……”
可是,他的下一段表功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见到徐阶端着茶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