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独臂刘三哥和瘸子老孔被官府抓走,李四哥是一会儿把他们藏在乞丐窝的东南角,一会儿又将他们塞到西北角。
甚至有一次,李四哥还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地窖附近。
望着那乌漆嘛黑又冰冷萧瑟的地窖入口,刘三哥当时就窜出火来了:
“我说李四兄弟,俗话说得好,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杜子腾就是我带人打的,将来就是吃官司,掉脑袋,我刘老三也认了。
可是你非要把我塞进地窖里,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我刘老三还是怕事儿的人不成?
不说别的,无论是当初在辽东报复那个贵公子,还是此次暴打这个杜子腾,我刘老三从来就没怂过!
所以说,你这个破地窖,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进去的!大不了我现在就去顺天府衙门自首,怕个鸟啊?”
“你特娘的少跟我废话!”刘三哥的话音刚落,李四哥就瞪着眼睛吼了起来:“你别以为命是你自己的,你就可以随便糟践了?老子告诉你,既然你来到了沙窝这里,那么你的命就归我管了!!”
说到此处,李四哥抬起手臂便向四周指了一圈,然后又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把你藏到这个鬼地方啊?还不是因为有千千万万父老乡亲的嘱托啊!
你可能还不知道,自从那日你带领大家为陆神医报了仇以后,很多人就把你当成了主心骨。
他们觉得,你就是那个可以带领大家保护陆神医的人,只要你在这里,那么大家就能够拧成一股绳,就能够一起对抗恶势力!
所以,你现在的命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属于整个乞丐窝的!
老子绝不容许你平白无故地去送死!”
说罢,李四哥不待刘三哥和瘸子老孔作出反驳,便直接将他俩推进了地窖里面,并且随后还派人送来了棉衣棉被和炭火盆。
说实在的,在听了李四哥地这一番怒吼之后,刘三哥的心里真是既酸楚又感慨,他万没想到,作为一个残疾又潦倒的破落兵丁,自己竟然能在这里重新赢得大家的尊重。
“哎——,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猫着吧,只是,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刘三哥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接着,他就窝在地窖的墙角处,和老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来。
话说,里面的刘三哥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外面的李四哥也不知道啊。
自从把刘三哥和老孔塞进地窖里面以后,李四哥就日复一日地苦熬着,他现在是既盼望着官府能早一点过来搜查,又担心官府真的会派人过来搜查。
如此这般,一连过去了五六天的光景,官府那头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正当李四哥等得已经心力交瘁的时候。
忽然间,一辆华贵的马车从长街的入口处驶了过来。
这辆马车走得很慢很稳,似乎是在炫耀着什么,又似乎是在鄙视着什么,总之,它一进入这乞丐窝,便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辆马车就来到了李四哥的大院门口。
接着,赶车的小徒弟一掀车帘,便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三十八九岁的中年男人。
话说此人不是别个,其正是杜酉仇的首席大弟子,太医院的吏目,惠民药局以及太医院生药库的执掌人,章农窗章大使。
只见这位章农窗身材较高,形貌瘦削,穿着一身苏州贡缎的淡紫色长袍,系着一条湖州丝的青色腰带,虽然年纪不大,长相却很老成,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有一种颐指气使的感觉。
而他的身后,则紧紧跟着一个拎着四色八样点心,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名字叫做小黑的年轻徒弟。
此时,这位章农窗正站在大院门口,捋着自己的三缕胡须,眉毛不自觉地向上挑了挑,或许是因为长期训斥下人的缘故,故而他那细长的眼睛里总是暗含着一丝狠厉!
在略作思考之后,章农窗便迈着一种自负的步伐,阔步走进了院子里面。
章农窗这一进院,登时就把还在板房里面喝茶的陆远和李四哥吓了一跳。
李四哥自然是不认识章农窗的,不过他一看此人的衣着神态,便知道来人肯定不是寻常之辈。
正当李四哥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忽然间,章农窗身边那个叫小黑的徒弟却突然跳了出来。
“喂,我说你们两个,谁是这里管事的呀?今天我们太医院的章大人,特地在百忙之中过来看望你们来了,还不快快起来迎接!”
一听到对方自曝了名号,李四哥便立马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说实在的,对于面前这个惠民药局的执掌人,李四哥的心里其实是怀着深深地怨恨的。
不过怨恨归怨恨,现实归现实,像李四哥这样的穷苦之人,很早就学会了向现实妥协。
他的心里很清楚,哪怕你平时对朝廷骂得再凶,倘若真的有一天朝廷派人来找你了,你还是不能跟他们硬杠的。
毕竟权力在人家的手上,而你只不过是一个白丁而已,如果人家真的想找你的麻烦,那么你就是想躲也躲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李四哥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连忙走上前来,强装出了一副笑脸,拱着手朝章农窗回应道:“原来是章大人大驾光临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章大人到我们这里有何吩咐?还请大人示下,小人洗耳恭听。”
听到李四哥这一段似恭维又不似恭维地回答,章农窗只是皮里阳秋地笑了笑,随即,他便把目光扫向了仍旧屋里淡定喝茶的陆远。
见到陆远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章农窗的眉毛不由得往上一挑,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顿时从他的脸上轻轻划过。
话说,陆远怎么可能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呢。
自从章农窗一脸高傲地走进这座院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八九分了,刚刚一经那位徒弟介绍,陆远更是确定了此人就是杜院使的首席大弟子章农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