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西面二百里外的北镇一带,也有重兵屯驻。蓟州虽不能出兵增援,但总督总览全局,仍能从外围形成策应之势。加之,明初修建得边墙,也一直能发挥一些作用。

这些在山岭之中的边墙,能够很好地阻断敌人的大规模行动,虽说只是暂时的,却能挤出一点空挡,让粮草辎重从几个城池运到北镇、盘山驿等重兵屯守之地。北镇距离辽阳虽然不近,但好在是平野,战车出城策应,马车疾驰之下,也能输入供给。

但当夜杨博下令停止供应,次日午后,辽阳城内就已经哗变。先是民夫嚷嚷着出城谋生,紧接着是满城的百姓,最后是新招募的兵丁。王治道、郎得功虽然想制止,可惜并没有那么大的威信。次日入夜,辽阳防御就已经名存实亡。

当夜亥时,三路大军从西门进城,王治道自刎而死,郎得功带着少数人突围,躲进了北镇。

第三日拂晓,

景王才接到急报,当即率军向北疾驰。但这时,图们的祭帐到底在哪里,仍然还不清楚。一千多人派出去才两天,虽有陆续回报,却仍不能锁定。原因则让景王非常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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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琥本不想答,但他为人很是顾念士兵安危,这时颇有一丝埋汰,

“殿下,末将以为,就算突袭,也可以再等等嘛……辽阳刚刚失守,敌军动向不明,且土蛮乃是游民,其王帐究竟在何处,打探清楚再开拔不迟嘛……如此突然,这仗,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啊……”

哼,

景王鼻子里嗤了一声,脸上却笑道:

“三位,既然连你们都感到突然,那就说明本王此举必定成功!你们放心吧,我知道王帐在哪里!”

驾!

他一挥鞭,在山道上一路超越众军,竟跑到了最前面带路。

郭琥摇摇头,有一句话憋在心里,直到此刻才说出来:

“两位啊,这就叫做盲人骑瞎马吧?呵呵……”

杨天臣、吴鼎却不敢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郭琥无奈,只好分派两人断后,自己在中军主持,大军艰难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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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到午后,

郭琥忽见前军一阵**,顿时惊恐,深知山道行军最忌扰攘,搞不好就要把军马辎重给挤下山崖,当即大喊道:

“不可喧哗!”

“不准动!”

同时,快马飞驰向前,还未走出中军,却见一人披头散发疾驰过来。

“郭将军,找到了!”

“图们汗的营地就在前方!”

景王内心狂喜,沿着山崖边上冲过来,竟无一丝惧色,平静道:

“郭将军,本王所料果然不差,那边——”

他挥鞭指着前方隘口东面,接道:

“那边山谷有一大片草川,哨探已经看到了许多牲口,虽非王帐,却是祭帐,帐顶是白色的!”

祭帐?

郭琥将信将疑。

其实,其实如果真的是祭帐,那就更好了。因为祭帐才是牛羊屯养之地,且不会离开王帐很远。

他心头也是兴奋不已,与景王疾驰向前,绕过山梁,果然看见一大片缓坡草场,谷底还有一条小河,一片泽地。数万头牛羊在低处吃草,而坡地上,却是密密麻麻的马匹。坡地中间,遍布着数百个帐篷,一座白顶大帐前方,竖着一根高杆,飘着一些五彩色带……

“没错!殿下,图们汗是信密教的!那就是风马!”

郭琥再仔细察看,又见军兵不多,约莫三四千人,都围着祭帐风马集结,想必是也已知道辽阳城破,等着移营的命令了。

他正要本能地命令全军压上,却见景王已经翻身上马,大声道:

“郭将军!王帐应该也不远,你分派人手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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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处,

他带着吴鼎所部,已经冲下来山坡。

……

杨天臣带着后队赶上来时,景王喝吴鼎已经冲入马群。

哗!

群马惊慌奔跑,瞬间响起了轰鸣的马蹄声,虽在远处,两人和身后众军也听得清清楚楚。抬眼望处,敌军三四千人也快速迎上来,但旋即就被惊慌的马群冲散,一阵踩踏之下,几乎是眨眼间就溃不成军。

紧接着,

两人但见烟火腾起,数百个帐篷很快就烧起来,而那些马匹、牛羊被赶到河边泽地,拥挤一团,不停发出嘶鸣声。而牧民们也惊慌奔逃,但许多人都被受惊的群马给踩踏了。

杨天臣叹道:

“好狠啊……”

他本想着会有一场激战,却不料景王竟利用地势,从高而下,先惊扰了群马,让群马踩踏下去,瞬息之间就灭掉了敌军。

郭琥又惊又怕,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景王离奇得很,只要跟他有关的事,全都是摸不着头脑的。

惊愕之际,杨天臣忽然叫起来:

“快看!箭!”

只见漫天箭簇犹如雨落,挤在河边的牛羊马人,一时间纷纷倒地,自又是一阵巨大的惊慌,许多牲口就陷在了泽地水中,仰头绝望嘶鸣。景象可谓是凄惨无比!

“唉……可惜,可惜这些辎重军马啊……”

郭琥都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惨状,竟是平生所未见,一时痴惘之中,战场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图们汗的祭帐,几乎已经灰飞烟灭!

连带牲口都被杀戮殆尽了……

唉……

造孽啊……

郭琥摇头长叹,无奈道:

“天臣啊,随他去吧……谁让他是王爷呢……他说得也没错,王帐就应该在不远处,你去找找吧……我下去劝劝景王,这样搞,以后土蛮就要跟咱们拼命了……”

嗯嗯,

杨天臣也是长年在塞上作战的,深知大明朝虽然与北方为敌,也有天子守国门的祖训,但对一般平民,还是抚恤的。历来的战阵,也没有那么残酷。加之,朝廷上的大臣们往往意见相左,时不时就有翻案整人的事。戍边的众将为了保全自己,也往往不愿过多杀戮。

是以,眼前的惨状,实在是多年不见。那些牧民淳朴,虽是两军为敌,却也不会做得太绝。他们既然不屠城,明军自也不能赶尽杀绝。

但这一幕,恐怕已经结束了这种长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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