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吟别这边在整顿吏治,另一边那些世家造反也没有忽视,迅速把手底下的武将派出去,兵分四路弄死那些搞事的世家。
虽说这样会消耗更多的军需,但是岑吟别无所谓,反正国库有钱,更何况抄完世家后国库可以更加有钱。
之所以兵分四路也是为此,求的就是一个快,免得到时候那些世家发现自己没有胜算火速投降,到时候她不仅会错失最好的打击世家势力的机会,就连土地和财产也会少许多。
既然是兵分四路,那符淑自然也在其中。
符淑接到命令的时候自己都愣了一下,倒不是不忍心对其他世家动手,只是没想到岑吟别会这么快就用她,甚至让她单独率领一支军队。
她不怕自己有异心吗?毕竟她可是符家人,对前朝最忠诚的符家人。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毕竟如今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己也不是什么蠢人,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处理完这些,岑吟别才终于有时间去处理大楚剩下的那个小皇帝。
封地肯定是没有的,不说那个小皇帝,就是自己的重臣,岑吟别赐地都只是赐土地,而不是把某个地方直接划给他们税收归他们。
重臣尚且如此,小皇帝更不要想要什么封地了。
而且作为前朝皇帝,岑吟别不杀他已经是留情了,至于其他的,比如离开京城什么的,自然想都不要想。
这种情况下,把人安置在哪就是一个技术活了。
岑吟别斟酌了一下,又想了想自己重臣们的位置,最后赐了座挨着皇城的宅子,就在司马渊和裴珩宅子附近。
同时让人按照侯爵俸禄每个月给小皇帝生活费,同时让人告诉他缺什么可以和自己说。
除了这些,岑吟别还让人把宫中以前小皇帝身边的小黄门们都给他带过去了,同时还塞了额外的小黄门进去,主打的就是一个没有宫女。
毕竟太监不同于普通仆从,宫女什么的她来了可以改规则,把到了年龄放出宫改为可以自己决定去留,随时想走都行,同时也完善各方面规矩和处罚方式,明令禁止动用私刑。
而太监却不一样,他们本身就是残缺的,出去之后很难融入社会,各方面都会遇到阻碍。
所以为了避免好心办坏事,在对于这些小黄门的时候,岑吟别并没有如对宫女那样表现出希望他们能积极寻找自己的出路的想法,虽然也改了规则,但是却没有透露出任何口风,免得这群向来多思的人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到时候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果然,规则更改后,宫女那边都陆续有人离开,但是这些小黄门可都一个没动。
岑吟别对此不意外,总归侍从是谁对她都没有影响。
但这样一来,皇宫里的小黄门未免多了点。
岑吟别觉得这样实在浪费,皇宫里人不多,这么多劳动力浪费在这里属实不该,但是这些小黄门又确实没有别的出路。
正好小皇帝那边要侍从,岑吟别就干脆让人挑了一批给他送过去,顺便要求全挑小黄门。
一方面是节约劳动力,另一方面也是岑吟别在警告小皇帝。
你要活着可以,但是不能留下任何后代。
小皇帝不是蠢人,他好歹是尹清霜从小当继承人培养大的,还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
事实上岑吟别愿意留他一命并且好生养着他他已经很意外了。
毕竟如果他们两个地位调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岑吟别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小皇帝笑了笑。
该说不愧是他母皇最敬佩的人吗?别的不论,单是这份心胸和容人之量就不是他赶得上的。
想到这里,小皇帝拿着圣旨,吩咐身边的小黄门不用跟着,然后自己转头,去了府上的祠堂。
祠堂一向是府邸中一定存在的建筑,这个府邸以前属于一位京中高官,后来考核后被岑吟别扔到了荆州去当郡守。
人要离开了,宅子自然也带不走,岑吟别又推行摊丁入亩,好多官员反抗无效后就变卖了自己不少的土地商铺,免得到时候税都交不起。
毕竟现在的他们,可不是曾经的那些达官贵人,日常行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更不要想如曾经那般逃掉税收了。
加上家中人多,如今他们的身份也不配住曾经的位置,就有不少人顺便把京城的宅子也卖了,在其他地方或位置换个小一点的,这样维护也能省一些钱,家中的余钱不至于消耗的太快。
这些变卖的土地和宅子都被岑吟别以市场价收购,握在了自己手中,所以她才能有能力赐宅。
而对于小皇帝来说,这座府邸虽然是新的住处,但是京中府邸的布局都差不多,他耗费不了多久就找到了祠堂。
路上还顺手将一个包裹从行李里头拿出来,带着那封圣旨一同,进入了祠堂。
祠堂很大,从上面放牌位的位置就能看出前主人曾是个很大的世家。
不过这些,都注定要烟消云散了。
就如同他,无论曾经如何尊贵,如今都到头了。
小皇帝笑了笑,他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两个牌位和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高贵端庄,神色淡淡,浑身的气质如清冷的月亮,哪怕穿着龙袍都没有很强的压迫感。
但是小皇帝知道,这都是假象。
就如同如今那位新帝一样,虽然平日里看着温和,但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一旦触及其逆鳞,她就会瞬间翻脸,提刀的手都不带抖的。
他将尹清霜的画像挂上,又把尹清霜和陈雾山的牌位摆在了上头。
陈雾山的尸体被陈家人收敛,虽然他们不是很喜欢这位家主,但是论身份,陈雾山到底是陈家的家主,陈家人无论心中如何想,都会妥善安排他的后事,他的牌位也会入陈家的祠堂。
而尹清霜原本的牌位也在大楚的太庙之中,后面岑吟别攻破京城后,又新建了太庙,并且为表对这位皇帝的尊敬,将其牌位也移到了太庙中。
他们都有自己的归处,小皇帝知道,同时什么都做不了,就干脆自己了两个牌位,聊表纪念。
他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贡品,索性想着他们二人应该也不缺,便也没回去拿,而是把圣旨放在了供桌上,坐在蒲团上对两个牌位笑了笑。
“母皇神机妙算,岑帝果然没有杀我,还封了我为‘安乐侯’。
“如今孩儿的余生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算衣食无忧,母皇可以安心了。
“还有亚父,也可以安心了。”
小皇帝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人其实挺失败的。
他的母皇并不是很喜欢他,比起一个孩子,她更多的将他当做了一个继承人。
他的出生也是如此,因为尹清霜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就有了他。
甚至他的父亲都只是一个工具,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小皇帝从来没见到过尹清霜怀念他的父亲,甚至连他父亲的祭日,他的母皇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更不要说祭祀一事。
小皇帝一直觉得,说不定自己在自己母皇心中的重量,还不如当时的南帝岑吟别重。
他的母皇未曾在意他,他的侍从也都是因为他的身份讨好他。
就连最疼他的亚父……都是因为他的母皇。
曾经他也觉得陈雾山是真的疼爱他,不为任何身份,只为他这个人。
中途他也曾怀疑,也曾犹豫,也知道里头是有尹清霜的原因,但是最后他坚定了自己,认为自己在陈雾山心中应当也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在自己当上皇帝了之后。
直到迁都一事,陈雾山激烈反对,希望他能迁都保全自己。
小皇帝是高兴的,他觉得自己被人选择了,直到他告诉陈雾山自己坚定不迁都的原因。
原本激烈发对的陈雾山一下子哑火,默不作声的反水,甚至帮他阻止朝臣强行迁都的行为。
小皇帝明明应该是高兴的,因为这次陈雾山又站在了他身边。
可是当时的他扬了扬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后来,陈雾山在投降的前一天自尽了。
所有人都说他是大楚的忠臣,他这番作为是在追随大楚而去。
但是小皇帝却知道,陈雾山确实是忠臣,可他忠于的从来不是大楚,是他的母皇,当年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长公主——尹清霜。
所以他自刎了,选择了在大楚彻底消亡前追随着大楚和自己认定的君主而去。
然后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个世间。
原来,从始至终,他身边从未有过人。
小皇帝讽刺地笑了笑,他又和牌位说了会儿话,说岑吟别的雷厉风行,说许行舟的作为,说大楚的变化。
眼看天色渐晚,外头的小黄门唤他用膳,他才起身。
“母皇、亚父,孩儿过几日再来看望二位。”
他可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毕竟他还要好好的活着,活着……直到岑吟别过世。
他可答应过他的母皇,要多看看这世间景色,如果有机会,还要替她给岑吟别上柱香。
他一定会,好好活着。
十年后,京城。
又是三年一度的科举,各地的学子从自己的家乡出发,纷纷赶往京城应试。
十年寒窗就为了此事,因此学子们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等着在考场上大显身手。
他们有的为此甚至赶了两月的路,就为了来京城考个好名次,当了官,光宗耀祖。
虽然现在的大秦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很完整的政策,一路上为进京赶考的学子免费提供免费的食宿,让家庭困难的学子也能够进京考试,不会因此拖累家庭。
但是一路行来,哪怕有地方吃饭歇脚,旅途终究是劳累的。
而在踏入京城的那一刻,所有的劳累似乎都被繁华冲散,进京赶考的学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周围琳琅满目的商品,不由激动的脸色通红。
“这就是我大秦的京师啊!果真繁华。
“如果这次我有幸能考上,当上官员,一定要把家乡也变得这般繁华。”
“兄台有志气!”
后方传来一道声音,那学子转头,就见一锦衣公子带着几个侍从,正朝他点头微笑。
那学子是黔首家的孩子,论起家世来与锦衣公子差距不小,换做以前被他这么夸赞肯定会诚惶诚恐。
但是如今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惶恐之色,只是很礼貌的对锦衣公子行了个礼。
“多谢兄台抬爱。”
锦衣公子也丝毫不惊讶,毕竟无论出身如何,他们都是官学出来的学子,论起来都是天子门生,不存在任何身份差别。
更何况官学中什么阶级的学子都有,大家一同读书,是同窗,虽然学子确实会闹矛盾,但是也不存在有人自恃身份看不起黔首出身的学子的。
毕竟当今陛下向来看中品德,但凡想要为官者都会被家中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娇纵,免得日后触了陛下的霉头。
也因此,在官学之中,家世从来不是学子们交友的标准,甚至会有人专门和黔首出身的学子交朋友,只为了体现自己的品德。
这样的情况下,那学子这般态度自然很正常。
两个人既然遇到,后续不免多聊了几句,那学子很骄傲的告诉身边的锦衣公子,自己的长姐前两年应考,考了个很不错的名次,上来就当了县令。
别看县令听着不大,但是如果按九品中正制来看也属于一个六品官员,起步绝对不算低。
再加上这些年京中的官职基本饱和,大部分的官员在选拔出来后都是先外放,然后再根据政绩升官。
政绩考核也看官员管理地方的位置和事件大小,风调雨顺之地自然没什么政绩,如果本身是穷乡僻壤,改革成功的话那就是大功一件。
再加上当今陛下又任人唯贤,根本不看资历只看能力,所以很多官员都希望自己能去苦一些的地方,这样才能更快升职。
这也使得整个大秦如今欣欣向荣,已然是盛世之景。
那锦衣公子也感叹:“师姐当真是厉害啊!想必兄台也不差吧,我今日能认识兄台,真是幸运啊!”
如今天下学子基本都是官学的学生,入学后都要走流程拜岑吟别为师,论起来全算的上是同门,因此可以把比自己大一点的公子女郎称为“师兄”和“师姐”。
那学子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提起自己的长姐,语气还是非常骄傲。
“长姐确实很厉害!”
大秦人对于县令一职有着天然的好感,毕竟他们的陛下最开始就是借着县令父亲的手造福黔首的,所以大家爱屋及乌,很是喜欢这个职位,好像这样就能离崇拜的人近一些。
两人越谈越投机,干脆一同同行,边走边聊。
谈话间,一队萨珊人从他们身边路过。
他们穿着大秦时兴的衣裳,说着一口大秦流利的官话,一同结伴路过两人身边,往不远处的书店行去。
见那学子对此有些好奇,锦衣公子解释道:“这是萨珊的遣秦使,来学习我们的文化的。”
那学子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遣秦使啊!从前一直在书上看见,还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说完又戳了戳锦衣公子:“兄台既然熟悉遣秦使,想必是京城人士,不知兄台可曾见过鲜卑之人?”
“自然见过。”
提起这个的锦衣公子语气骄傲:“鲜卑之人每年都会派使团来进贡,会带来很多珍宝。
“一排排珍宝随着使团一同入宫,那场面才是真的壮观啊!”
那学子闻言向往:“真希望能亲眼看看那个场景啊!”
锦衣公子道:“这有何难?科举结束没几日就是鲜卑使团入京的日子,届时兄台可以多留几日,正好放松一二。”
学子眼睛一下子亮起:“那正好!届时一定请兄台喝酒!”
锦衣公子大笑:“好!届时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两位少年笑着远去,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黔首和学子脸上都挂着笑容,学宫中传来阵阵书声,那是还未能参加科举的学子在努力读书。
远处的小县之中,年少的县令在带着属下走访黔首家中,一个个记录下他们的问题。
京城的府邸中,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的师者在伏案书写着什么,仔细看还能看到封面《建元笔谈》的字样,似乎是一部野史。
一旁的书楼开着诗会,一群年少的公子女郎们聚在一同比试着才学。
诗会上热热闹闹,不知是谁忽然吟出了一句。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①”
九重的皇宫打开了金红色的宫门,万国的使臣都躬身朝拜皇帝。
这就是盛世,这就是如今的大秦。
第三卷·盛世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