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怀孕了,现在是十一月,他离开的时候是八月初。

也就是说,按照时间来算的话,金城现在已经有了至少三个月的身孕。

整整三个月。

女人怀孕之时,最危险的就是前三月与后三月。

而他,在金城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身处异乡,错过了这个环节。

一阵激动与喜悦过后,李让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愧疚。

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时候,女人生孩子无异于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他却连陪伴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李让不由得暗叹口气。

王二试探着问道:“侯爷,要不然您写一封信,属下拿着去黑水县,说服主母回长安?”

“好!”

李让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应下。

旋即转身进门取来笔墨,沉吟片刻后,开始落笔。

刚刚得知金城带着几个老婆来黑水县的时候,李让是决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让王二暗中护卫他们,一切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做打算。

但现在不行了。

金城怀孕,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黑水县。

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疗资源都在长安。

让她们慢慢的回去长安,无论如何都比留在黑水县要好。

李让下笔很快,不多时,一封家书便跃然纸上。

李让吹干纸上的墨迹,将纸张折好放进信封之中用蜜蜡封住交给王二。

王二难得心细地问道:“侯爷可还有什么话要属下代为转告?”

李让沉吟一瞬,摇头道:“暂时没有了,你带着家书尽快回到黑水县。”

“行,那属下这就回去了!”

王二点点头,从李让手中接过信封就欲离去。

“等等!”

李让出声叫住他。

王二顿住脚步,“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李让眼中闪过一抹犹豫,片刻后,他叹气道:“你去了黑水县,若是不能说服金城回到长安,就叫个兄弟回去长安,将孙思邈孙老神仙请过来。”

王二一愣,诧异道:“去长安请孙老神仙?”

“不错,若是孙老神仙不在,那就去书院请华神医,若是华神医也没有时间,再去江夏王府,让他去太医院请刘神医,总之,这三人之中,务必要请来一人。”

李让像是报菜名似的,报出了大唐声名最为显赫的三位神医的名字。

听得王二都有些傻眼。

毕竟这些人,都是活神仙一样的人物,还真不是想请就能请得动的啊。

但这毕竟是李让的要求,王二还是一一应下。

“去吧!”

李让对着王二挥了挥手。

王二转身,纵马离去,很快消失在雪夜之中。

送走王二以后,李让则是彻底失去了睡意。

此刻,他的心绪很复杂。

金城怀孕了,他要当父亲了,有点恍惚。

毕竟两世为人,除却这一世原主的那些记忆,他的心理年龄也就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放在后世,这个年纪没有成婚的人一抓一大把。

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在后世更是才刚刚达到法定成婚的年纪。

突然要当父亲了,他确实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惊喜,激动,喜悦,担忧,愧疚,种种情绪交织,让他的精神无比的亢奋。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他索性换上铠甲,出了都督府,重新走上城楼。

城楼之上很热闹,许多值夜的将士凑在一起吹牛打屁,也有一些将士趴在墙垛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吐蕃人搭桥。

更多的将士则是睡在墙垛下,身上就盖着一块毯子。

战争时节,是非常时节,将士们想要回到**睡觉几乎不可能,能够轮换睡觉已是不易。

李让走上城楼,脚步声惊动了一些将士。

将士们戒备的回头,看清是李让之后,不由得精神一松,微微颔首表示见礼。

李让微笑回礼,走到了一处火堆旁。

安修仁和方老五正在围着火堆烤火,火堆上,还架着几个死面做成的干饼,干饼表皮被烤得金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看见李让,二人也不意外,只是朝一旁挪挪,给李让让出了一个位置。

吐蕃人要过河了,尽管唐军是据城而守,可睡得着的人,也是少数。

至少张元,刘仁轨,安灿这些高层将官都没有睡,而是分布在城楼之上检查着有没有什么漏洞。

“吐蕃人要过河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他们的浮桥就能搭过河岸。”

安修仁淡然开口,言语之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李让微微颔首道:“那就让他们过来吧,咱们来松州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打场胜仗,给陛下和长安诸公定定心了。”

“你要想好,一旦吐蕃人增兵,咱们要面对的局面,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安修仁决定最后再劝李让一句,至于能不能劝住,先劝了再说。

听着安修仁满不在乎的语气,李让咧嘴一笑,摇头道:“怕死还不做鬼咧,比起卫国公所在的正面战场,还有褒国公在的沙洲,咱们的压力反而是最小的了,相比他们,咱们至少还有一条河,一座城,几万斤火药。”

这话一出,安修仁也是不由得咧嘴一笑。

“倒也是,不过,你真的有把握,能够将吐蕃人用沱水截成两段?”

李让笑了笑,摇头道:“不管有把握没把握,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二人交谈之间,一旁的方老五则是不断的翻烤着火堆上的饼子。

将饼子烤得焦黄之后,便抽出佩刀将饼子切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陶罐,从里面挖出一小勺子猪油加在面饼之中。

然后给李让和安修仁一人递了一个。

死面饼子口感不好,很硬,但是中间夹着的猪油很香,方老五在猪油里加了盐。

一口下去,几人的味蕾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李让和安修仁一边吃着饼,一边推演着各种细节。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更深,呼啸的寒风也更冷。

安修仁吃完饼子,打了个呵欠,喃喃道:“不行了,我要睡会。”

李让点点头,刚想开口示意他放心,城楼上值守的将士忽然开始预警。

“吐蕃人开始渡河了!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