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迎上李让认真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侯爷,那属下就去了!”
“早去早回!”
李让叮嘱了陈一一句,目送他离开之后,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而后躺回软榻之上,静静的思考着他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安排到位。
家眷已经托付给王二,王二平日里虽然蠢了一些,但性子憨厚老实,安排他做的事情,他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会做到。
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了,李让自认不会看错人。
因此,对于家中的四个老婆他并不担忧。
有王二护卫,再有他和江南士族的情分,进城带着月儿和娟儿还有婉容在江南小富即安的过完一生,并不算难事。
托付家眷,这是他的私心。
至于安排陈一去山东弄死李元昌,那就是出于公心了。
他在大唐耕耘这么些年,对大唐的感情早就已经超出寻常的爱国之情。
说句大逆不道一点的话,现在的大唐,有他一份。
他这几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让现在的大唐,不再成为历史上那个让人充满了遗憾与惋惜的大唐。
现在的大唐,就好比他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
它远比历史上同时期的大唐更为强大,也远比历史上同时期的大唐更令人向往。
在雕琢这件艺术品上,他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但现在,这件艺术品还没有成长为最终的形状。
作为艺术品的缔造者,他有资格,有责任,也有义务庇护它长成它应该长成的样子。
所以,李元昌,这个存在于大唐之中最大的隐患,就必须要清除。
回顾历史,李让很轻易地便能理出李承乾为何会走上李世民老路的脉络。
首先,李承乾此人心思并不坏,恰恰相反,生长于皇室之中,有长孙皇后在一旁监督,他的心思比大多数皇室之人要更加纯良。
这样一个继承人,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好好的按照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给他铺好的路走,想要缔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盛世并不难。
关键的问题就在于,他身边的坏人太多。
而其中最大的坏人,无疑就是李元昌。
他不太理解为何历史上的李元昌要将李承乾引入深渊。
当然,现在他也没有理解的必要了。
只要李元昌一死,大唐最大的隐患不说可以消弭于无形,但至少能够给李世民和李承乾提个醒。
李世民现在已经知道有人想要引导他的儿子走上他的老路,但光是知道还不够,还需要让他警惕起来。
太子成年,必定会引来帝王的打压,这是铁律。
但打压不是打死,这也是铁律。
李世民心中有所警惕,在打压李承乾一事上,必定会拿捏好分寸,以免其他人乘虚而入。
李承乾一旦警惕起来,以他的智慧,也很容易分辨出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即便他遇上李世民的打压,也很容易甄别出来,李世民究竟是真的要打压他,还是在锻炼他。
为什么李让要吩咐陈一先将他准备弄死李元昌的事情告诉李世民。
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这件事情瞒不过李世民,而且,李世民一定会同意他的谋划。
一位亲王之死,不是一件小事,以李世民现在对大唐的掌控力,他很容易查出来幕后黑手是李让。
所以,与其瞒着他,不如实话实说。
而他为何笃定李世民会同意他的谋划,这更简单,因为李世民是一个真正的权力机器。
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所言所语,都是为了保证大唐的江山永固。
说白了,他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
在权力面前,一切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当这个东西对他的统治有用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去推崇,当这个东西失去利用价值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丢弃。
李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因为李让对大唐有用,所以李世民不会去追究他的背景,也不会去追究他的过错,甚至主动袒护他。
就连他要来守松州了,还要把他叫进宫里安抚一下。
李元昌,名义上是一位亲王,身份尊贵无比,更是他的血亲弟弟。
但那又如何,李世民杀掉的兄弟侄儿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在他没有触动到大唐的根本时,他再怎么闹,再怎么闯祸,李世民都可以容忍。
但是当他触碰到大唐的根本之时,他在李世民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
什么是大唐的根本?
便是能够保证大唐长治久安的嫡长子继承制。
太子这个位置,自古以来便是国本。
皇帝可以扶持其他人来和太子争权,因为那本来就是考验太子的能力和心性的一部份。
但若是别人敢参与进争储之事,帝王一定会施展雷霆手段。
所以,李元昌已经取死之道。
站在李让的角度,他忠于大唐,所以他必须维护大唐的权力交接之时是平稳度过的。
因此,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量,李元昌都肯定要死。
李世民没有理由下手,李让来。
反正李让不守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沉思良久,确认私心公心都已经没有了什么缺漏,李让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旋即起身出门。
松州的天空,月朗星稀,李让抬头看天,感受着空气之中的寒冷,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冬天要来了,大战将起,这将是他在大唐,真正意义上参与进来的第一场大战。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让喃喃念叨着王翰这首凉州词,忽然来了饮酒的兴致。
要打仗了,酒还没喝足,肉也还没吃够,这怎么行?
李让当即大手一挥道:“来人,去请安将军与刘参谋前来饮酒,军中校尉以上的将官也请了吧。”
“得令!”
一名亲卫走出,迅速将李让的命令传了出去。
很快,一众宾客联袂而至。
安修仁大笑道:“李让,军中可是禁酒啊,你就不怕刘参谋告你一状?”
此言一出,一旁的刘仁轨顿时脸色幽怨起来,“在安将军眼里,难道下官就是朝中那些不懂变通的监察御史吗,这完全是刻板印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