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佯装不悦,刘仁愿脸色悻悻,倒也没再提要告辞的事情。

来的时候他以审视的目光打量李让,打的是先发制人的主意。

在他想来,这位侯爷既然是军伍出身,又干出了活擒颉利这样名动天下的大事,应该会很欣赏他那副桀骜不驯的精锐态度。

毕竟,当年他在卫公和王爷手下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他表现得越桀骜,卫公和侯爷就越看重他。

任何时候,军中都是以强者为尊,因为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桀骜。

不然凭他一个异族人,怎么可能成为大唐从四品下的归德中郎将。

别小看一个归德中郎将的军职。

从四品下的品级,单论品级,在唐军之中,已经是有资格独领一军出征的中层将领,与中府折冲都尉一个级别。

大唐虽然不重视水师,但这个位置,仍旧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只是他也没料到,这位侯爷竟然会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以至于他提前准备好的各种预案都没有机会用上,便已经轻松达成了目的。

就凭这一点,他心里便已经对眼前这个年轻的侯爷好感度拉满。

他是一个军人,他耿直,但不代表他没有心眼,在他看来,能够为军务提供任何方便的人,都是好人。

见刘仁愿悻悻的坐在原地,不再提告辞之事,李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多做什么事情。

招揽人才,那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一面两面的一次两次施恩,并不能让人死心塌地的追随。

他又不是王八,身上也没有王八之气,自然不会去做那种抖一抖身上的王八之气,别人便纳头就拜的美梦。

反正他还要在江南待上许久。

刘仁愿是江南水师的主将,专司负责转运江南的粮食。

往后他们能接触的时间还很多。

慢慢来,不着急!

很快,宴席开始,李让招呼刘仁愿开始吃菜。

本来今天除夕,李让该陪家人吃团圆饭的。

但刘仁愿来了,为了将来麾下多出一名名将,李让不介意浪费一个除夕,大不了晚上加餐,陪几个老婆再吃一顿宵夜。

“刘将军,此物乃是半岁的关中小鹿,肉质最是鲜嫩。”

“听说刘将军是关内雕阴郡人,其父乃是太上皇麾下大将义成公,怎地会来这江南成了水师主将?”

“那刘将军来到江南之后,可曾习惯了江南的气候?”

“呵呵呵,刘将军,请酒,请酒~”

宴席上推杯换盏之间,李让看似在拉着刘仁愿闲聊,但依旧三言两语之间搞清楚了刘仁愿的家世和来历。

刘仁愿,匈奴右贤王刘豹之后,关内道雕阴郡大斌县人,家族世居关内道。

其乃是高祖年间的左武卫大将军刘大俱之子,与五花乱华时期刘汉的建立者刘渊,隋朝征南名将卢国公刘方同属一系。

至于为何他会成为江南水师的主将,还是那句话,他没有根基。

刘姓确实是大族,偏偏刘仁愿这个刘,是母姓。

因为他是匈奴族,他的刘,是汉朝和亲公主的刘,而不是汉人大族那个刘。

别看大唐海纳百川,似乎异族的将领在大唐都混得不错,但大唐的异族人与异族人也是有区别的。

纵观大唐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异族名将,哪一个不是灭国无数,自身的军事能力强到离谱?

他们的名声,那是靠自己打出来的,而不是大唐给他们的。

除掉那些异族大将军,其他异族人在大唐根本就不算人,只能算是人形工具。

相比之下,刘仁愿这么个靠着恩荫入仕的异族人,就有点不够看了。

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很有名的战绩,再加上他出身的家族也不像是长孙家那等异族之中的高门大户。

虽然有一个左武卫大将军的父亲,但死得早不说,那个左武卫大将军也是个水货,水到只能在碑文上才看得见记载,正史之中,则是只字未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个北方猛将,被安排到南方统领水师也不足为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仁愿估摸着是搞清楚了李让的脾性,言语之间的拘谨也逐渐开始消散。

也会开始和他说一些军伍之事,尽管都是闲聊,但李让能感觉到,刘仁愿他在酒精的作用下,正在放松下来。。

这正是李让要的效果。

酒是什么,那是粮食之精气,是男人和男人之间感情迅速升温的催化剂。

只需几顿酒下来,男人之间,想不建立起来友谊都难。

所以李让也难得的豪迈了一次。

酒倒杯干只是基础,言语间的试探更是必不可少之事。

刘仁愿一个异族人,本身又是军人,官场之上的弯弯绕绕哪里玩得过李让这个两世为人的老狐狸。

所以,一顿酒席下来,李让基本上就连他的老婆孩子叫什么名字都问清楚了。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日落时分,可谓是宾主尽欢。

刘仁愿喝得舌头都大了,也没有忘记他的任务,酒足饭饱,见太阳落山,起身朝李让抱拳一礼,千恩万谢的感激了李让一阵,脚下摇摇晃晃地就要告辞。

这一次李让倒是没有挽留,毕竟大过年的,他也没时间一直陪着一个老爷们喝酒。

他还要陪老婆呢。

吩咐亲卫将刘仁愿搀扶出门,再三叮嘱陈一一定要将人交到刘仁愿带来的随从手里,李让这才起身朝后院而去。

刚刚进院子,迎面就遇上了笑意盈盈的金城。

她走到李让面前,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笑问道:“夫君这是起了招揽那傻大个的心思?”

金城一言点破心思,李让顿时大为惊奇,诧异道:“夫人莫非是为夫肚子里的蛔虫?”

“啧,嘴里咋就没句好话呢。”

金城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李让追问:“夫人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我做得很隐秘啊。”

金城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哼哼道:“妾身可没见您对谁这么客气过,更别说那傻大个大过节的上门,还没带礼物,依照您的性子,如果没把他赶出去,那大概率就是看上了他。”

“呃~”

李让微微一愣,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巴。

他做人有这么差劲吗?

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好不好?

而且,那句看上了他是什么鬼,怎么听着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