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王及其部下欺凌够了,便又将兹甫如同垃圾一般丢弃在那荒野之中,任由其自生自灭。

可兹甫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命是保住了,却不知要往何处去。

他以为,若回宋国,宋国已有新君,必是死路一条,若去卫国……

卫国如今的国君与他并不交好,自不会收留他。

何况,他亦是一国之君,缘何有脸面去央求别国收留。

而思来想去都不知如何是好的兹甫,只得在鲁国边境游**。

公孙固等人一直派人四处寻找兹甫下落,皆无所获,最终还得多亏了墨者发现了兹甫的行迹。

墨者很快向安歌发送讯号,得到讯号的安歌第一时间赶去了鲁国边境,果真见到了如同牲口一般狼狈的兹甫。

兹甫见是安歌,以为自己会像他的母亲一般,被安歌一刀结果。

回想当日卫兵向自己所述场景,兹甫便觉不寒而栗。

又经楚王一番凌·辱,本就胆小的兹甫眼下看着更加胆小怕事了。

安歌一把拎起他的脑袋,看清他的样貌后,道:“是他没错了,带走吧!”

“我不,我不走……”兹甫死死抱着一根木桩,“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走,我哪儿也不走……”

他以为,安歌是要寻个地方处决了他。

安歌冷笑,“不走?不走在这里等死吗?”

可不就是等死吗?

他已经饿了两天了,四处寻不到吃的,也无人搭理他,若再这般饿下去,也确实是死路一条。

安歌漠然地蹲下。身,“我先带你去吃顿饱饭好不好?”

能吃饭?

兹甫明显有些动容。

他真的太饿了。

安歌突然哈哈大笑,“等让你吃饱了我再动手也不迟嘛。”

这样一吓唬,兹甫又开始哆嗦了。

安歌见到兹甫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便觉痛快。

若是目夷在,指定不会容她如此欺负了兹甫,幸而目夷此刻不在,便就由着她自己胡来了。

由不得兹甫选择,最终还是被强行带去了一处僻静的瓦舍。

安歌又命人准备了饭菜,同时还将兹甫满身的污秽清洗赶紧,又替他清理了面上新长出来的杂毛,这样一看,才有一副人样。

而兹甫看到案上的饭菜时,已然不顾形象的扑了过去。

“慢点儿,下了毒的!”

安歌再次逗他。

那些刚刚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饭菜,此刻包了兹甫一嘴,又听安歌那话,兹甫不知该咽下还是吐。

安歌笑盈盈摇着手中扇子,“骗你的,吃吧!”

于是兹甫这才将那些饭菜给吞咽了回去,然后抱着水壶猛灌起了水。

回宋的这一路,他已记不清到底被安歌戏弄了多少回。

当他被安歌带回宋都城下,猛地想起,昔年,他的母亲便就是在这里大开杀戒,残害了无数良臣贤士。

而安歌的突然驻足,更让兹甫心生恐慌。

莫非,这里便是自己的埋骨之地了吗?

然而,驻足在前方不远处的安歌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兹甫道:“你还记得鱼贾吗?”

兹甫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本无多少反应,奈何自己受制于人,只好努力回想这个名字。

鱼贾……

是了,他想起来了。

那是当年在宋国为质的鱼国太子鱼贾。

那是安歌的孪生弟弟。

他想起来了。

而他并不知道,当年鱼贾,便是在此无辜枉死。

安歌怨毒的目光落在兹甫身上,兹甫慌忙摆手,“不关我的事啊,都是她,都是她做的……”

兹甫直指卫夫人,“我也曾劝过她莫要如此心狠手辣,可她根本不听,她根本不听啊!”

安歌突然嗤笑,“若是你的母亲听到你这番话,不知该有多心寒呢?”

“她已经死了。”兹甫道。

他知道她已经死了,一直都知道。

但他已经不恨了。

就在此刻,就在这方土地上,他突然就不恨了。

他不恨安歌杀了他的母亲,若是母亲的死能偿尽她所造的杀孽的话。

可惜,她生前造孽太深,恐怕是再死几回,也不能偿还吧?

所以,如今便又要赔上他的性命吗?

兹甫仰头望着安歌,“或许,你也可以给我一个痛快。”

安歌掩唇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以为,是我不想杀你吗?”

兹甫不解,而此时,宋都城门忽然大开,以目夷为首,群臣相随而至。

一众人浩浩****逼近兹甫,越来越强的火光直晃得兹甫双眼犯晕。

目夷上前两步,迎向兹甫,双手扶起瘫软在地的兹甫,道:“国君,我等已在此蹲侯多时,恭迎国君归国。”

兹甫哑然失了声,更不解眼下情形到底是何用意。

不是说,宋国已经立了新君吗?

那为何此刻目夷又会来迎他?

他又望向目夷身后的群臣,群臣纷纷冲其跪拜,“恭迎国君归国。”

看着兹甫这般呆愣的模样,安歌实在是忍不住,向他道出了实情。

“你以为你的臣民真的抛弃了你吗?他们只是寻了个更稳妥的方式救你,你也不想想,如今的宋国与楚国,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悬殊,赔上所有人的性命去与楚国拼命吗?然后迎回一具国君的尸体?”

兹甫听罢,冁然落泪。

“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们这许多人都想要你的命吗?”安歌话里话外,从未停止过对兹甫的冷嘲热讽,也就是这般,反而叫兹甫的心绪放松了下来。

“你那位子,只有你稀罕,旁人可从未惦记过,好好回去做你的国君吧!”

说着安歌一把便将兹甫推向了钱,由群臣簇拥着,将人迎回了国都。

众人纷纷散去,城门之下,只余安歌与目夷二人,望着浩浩****离去的人群,心绪繁多。

“好了,如今宋国之危也解了,我真的该走了。”

“是我们。”目夷揽着安歌的肩膀,“你莫想要一人偷偷离去,莫想要甩了我。”

“我才舍不得呢!”安歌将头靠在目夷的肩上,“想想将来要每日活在对你的思念当中,我便觉此生无趣。”

“知道便好,容我半日,我们明日启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