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宋都突然生出了说法,称昔年卫夫人城门伏击群臣,实是逆天而为,群臣冤死,魂灵不安,以至于宋国不宁。

这流言不知从何传起,无处溯源,又不知是谁起的头,宋都百姓们一夕之间,竟都相信近年来的不顺皆因冤魂作祟,于是开始争相祭祀亡魂。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安歌计划的第一步。

当消息不断传入公孙固府上,众人看到坊间百姓们的变化,不得不惊诧于这“计划”的顺利实施,原还有些疑异的心思,此刻也消了大半。

能短短几日便叫宋都百姓们发生如此变化,此女果真了得。

惊诧的同时,亦有忌惮,若她事事只为了大公子,也便罢了,若生异心,试问如今的大公子身边,何人能与她相抗?

他们在商讨着什么,又在忧心着什么,安歌自然明白。

彼时,安歌正在把弄着一盆新枝,小耳朵不知从何弄来的,宝贝得很,又见安歌捧在手里很是喜欢,心下便更得意了。

“姐姐,你说它能开花吗?”

“能的吧。”安歌道,见那新枝上冒出的新芽,一切好似都充满了希望似的。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见安歌这样喜欢,小耳朵不禁将脑袋凑了过去,学着安歌的样子仔细端详起那新枝来。

目夷站在门外,便这样瞧着他们,他原是有些话要同安歌说的,见他们如此,心下又觉得,安歌并非那般计较之人,也便打消了那般念头,抬步走近了去,问道:“你们在瞧什么?”

“好东西!”安歌听是目夷的声音,忙捧着盆子转过身来,献宝似的将手中新枝在目夷跟前摆了摆,“你看。”

目夷自安歌手中接过新枝,细看了去,也未能分辨那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又问小耳朵是何处寻的。

小耳朵摸了摸脑袋,原是他不知爬了谁家的院墙,发现了这东西,想着讨一讨安歌的欢心,便给折了回来。

目夷听罢,敲了敲他的脑袋,嗔他整日不干正事。

小耳朵显是委屈了,抓着安歌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大哥哥可会冤枉我,姐姐你说,这几日我可曾耽误正事儿?”

不可否认,这几日的事情进展如此顺利,的确多是小耳朵的功劳。

安歌到底不能轻易露面,所以很多事情只能交代小耳朵去做,幸而小耳朵不曾叫她失望,正经严肃起来,自是比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

“知道你能干!”安歌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问:“叫你去看的那处宅子看过了吗?”

“看过了看过了!”小耳朵眉眼露出喜色,“很是个好地方呢,姐姐一定喜欢。”

安歌莞尔,小耳朵继续道:“碧儿已经带人去收拾了,想来明后两日,姐姐便能搬过去了。”

安歌点头,又夸了他能干,才将人给打发了。

而小耳朵刚走,目夷便揽住了安歌的手腕,“你……这是要搬出去?”

此事安歌不曾同目夷商议,便自行做主吩咐小耳朵在外去寻合适的宅子,原是怕目夷多想,不过眼下,既然已经决意离开公孙固府上,也不得不同他细说分明了。

“是。”安歌道,“日后往来人员颇多,总是往公孙固府上跑也不好,你又何故害他?”

目夷了然,公孙固这些年辛苦经营,却也未必真的深得卫夫人信任,他们一次两次能躲过卫夫人的眼线,可一旦往来之人多了起来,难免会出疏漏。

“你思虑自是再周全不过了。”目夷不得不叹,只是……

只是他心中不免生疑,为何此等要事,安歌会不与他商议呢?

“你莫多想。”安歌瞧出目夷的心思,“这几日各自忙碌,我知你心中烦乱,这等小事,我交代两句,他们便都抢着去办了,哪里需要你来劳心的。”

“安儿……”目夷满心满腹的话要与她说,安歌却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巴,“我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

不用他解释,亦不用他去印证他的心思。

这些年朝夕相伴,哪里会连这点默契和信任都没有呢?

目夷将安歌轻轻拥入怀中,她说得对,那些闲话,哪里还需要他来特意解释,她明白他的,他自当也要信任她才是。

于是两日后,安歌携一众搬离了公孙固府邸。

为此,目夷特意出面向公孙固等人解释了一番,多次提及安歌用意,“日后行事仍要仰仗诸位,自不能在此关口陷诸位于危难中。”

众人瞧着目夷,心中感怀,却听目夷口口声声皆为着一个女人说话,又总会不自觉生出些许不满来,可那到底是他们的大公子,大公子的话也没错,眼下并非计较这些的时候,而是大事要紧。

于是众人先后附和道:“一切听大公子安排。”

自搬去了新的宅子,安歌的日子也便过得悠闲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墨谷似的。

说到底,闷在公孙固的后宅里,总是要拘谨许多,连日头都晒不上,不像眼下,她惬意地坐靠在小耳朵等人特地为她新打的秋千上,一手捧着一卷书,一手撑着脑袋,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但总归从她的神态上瞧不出半点忧愁。

碧儿带着人前前后后张罗着,势必要将这宅子收拾成小墨谷好叫安歌高兴。

小耳朵在一旁园子里练剑,与安歌所在之处只隔着两道篱笆墙。

目夷则在安歌所在的一旁石桌上吃茶,时不时抬眼瞧一瞧安歌。

若日子一直这般悠闲下去,倒也不错。

被日头晒得乏了,安歌方下书卷,坐到目夷对面,伸手便去接目夷手中的茶盏,茶水刚刚半凉,正是入口的好时机。

安歌两口入腹,眉头微皱,撇嘴道:“不是什么好茶水。”

目夷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捧在手中晃了晃,“确实比不得墨谷的。”

二人同时叹息一声,想来,他们有些想念墨谷的日子了。

“你看他们……”目夷意指碧儿等人,“他们每个人都看出你的心思了。”

“是啊!”安歌也不掩藏,“我就是想回墨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