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厉玮办公室出来之后，孙秦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一是获得了“复合翼”这个构型的建议，二是厉玮的那种勤奋、专业和淡泊的精神，让他再次深受感染，深感钦佩。
他也因此又一次从心底涌起一丝愧疚。
“如果当初没有离职出来，是不是可以继续给厉总很好的支持呢？很明显，她的工作太辛苦了，还得一边吃中药，一边工作。”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发酵着，翻滚着。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自己更加熟悉的区域。
总体部的办公区。
他在这里开启职业生涯，也在这里经历了A型号的酸甜苦辣。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片区域加过多少天班，开过多少次会，又有多少个深夜，披星戴月地从这片区域离开。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办公区没有什么人，大部队都去食堂吃饭了。
开放办公区的工位上，电脑都进入了屏幕保护状态，屏幕保护的风格是统一的，都是A型号和C型号各种美照的轮播。
不过也好，孙秦省却了不少打招呼的工夫，可以直接去王凯办公室找他。
相比重见厉玮的紧张，孙秦对于来找王凯，则是另外一种心情。
这人曾经是自己的同事、战友和竞争对手。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毕竟，此时的他，与王凯已经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了。
利益冲突与友情往往是一个天平的两端，一端变轻了，甚至消失，另一端自然以压倒性的优势让天平倾斜过来。
来到王凯办公室前，只见大门虚掩着。
孙秦透过门缝往里望去，王凯正坐在里面，聚精会神地翻阅手上的一份材料。
王凯与他同龄，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相比厉玮的压迫感，王凯更让人感到平心静气。
孙秦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王凯抬头一看，立刻面露笑容，起身相迎。
他一边大步朝着门口走来，一边说道：“直接进来吧！不用那么见外！”
孙秦便也不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
两人在办公室中央遇上。
王凯热情地伸出右手：“欢迎欢迎啊，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找我！”
孙秦也笑着回应：“恭喜王部，今天我就厚着脸皮回来骚扰骚扰啊！”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来，坐，我给你泡点茶！”
王凯招呼孙秦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自己则转过身去泡茶。
“嘿嘿，有咖啡吗？我记得咱们这里有些速溶的？”
王凯扭头冲他挤了挤眼：“你小子倒挺矫情，行，我给你冲杯咖啡。”
“多谢王部！”
孙秦觉得当年与王凯并肩作战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这是一种很放松和温暖的状态。
他靠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这间副部长办公室，若有所思。
转眼间，王凯一手端着自己的茶杯，一手端着盛着咖啡的一次性杯子，来到孙秦面前坐下，将咖啡递给他。
“我们先聊几句，喝点东西，待会儿我请你去食堂吃个午饭，不要推辞啊。”
王凯热情得让孙秦无法拒绝。
他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抿了一小口。
王凯也嘬了一口茶，问道：“你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很足嘛，看来创业搞得风生水起呀。”
孙秦摇了摇头：“哪来的风，哪来的水，都还在最早期呢，什么都还没有！”
“我反正是挺佩服你的，我可没这个魄力。”
“在院里干得好好的，还有C型号干，出去干嘛？我是自己折腾，哈哈哈。”孙秦笑道。
王凯也笑道：“折腾好，反正正是当打之年，反正后续有什么需要兄弟我帮忙的，尽管提吧。”
“我肯定不会客气的，这次来找你，也是想咨询咨询你这个专家呢。”
“咨询不敢，我们交流交流，我也挺感兴趣，想了解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几句，孙秦切入正题，把他和李翔面临的eVTOL构型选择困境说了说。
“你干过一年多直升机，肯定比我们更懂行，所以今天我就过来请教请教。”
他最后说道。
王凯放下茶杯，笑道：“我也就是懂个皮毛，就随便说说我的看法啊，供你们参考。”
“愿闻其详。”
“首先，我认为eVTOL会在未来取代直升机，尤其是在民用市场上。所以，你这个创业方向，还是挺有搞头的。”
“说点干货。”
“因为直升机有几个先天劣势：第一，噪声太大，这就意味着如果要在城市上空或城市间形成常规通勤，肯定会扰民；第二，由于是单旋翼构型，它所有的动力都要靠传动实现，所以，能耗很高。所以，直升机一是吵，二是贵，基本上没可能支持城市内和城市间通勤，只能去执行一些特种任务。”
“这个我们也知道，你继续说点专业的。”
“......”
王凯瞪了孙秦一眼。
孙秦嬉皮笑脸地说：“我好歹也是搞飞机总体的，这些基础知识还是具备的嘛，今天请王部长针对旋翼构型给我们一些指导。”
“我这叫铺垫，懂吗？铺垫......再说了，我又不按照小时数收你咨询费，你还怕我多说了？”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宝贵的时间吗？”
“你少来！听不听我说？”
“听，听......”
“那就闭嘴......好了，正因为直升机的这些缺点，使得eVTOL这样的新型航空器有了市场，因为它们是电驱的，而且采用分布式的方式放置电机和旋翼，使得原本需要一台很复杂、性能很高的发动机和一套很厉害的单旋翼所能完成的工作分散给了多台电机与多套旋翼共同完成。”
“没想到你还研究得挺深，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
王凯连忙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你到底是来问问题，还是来当说客的？”
“当然是前者，但是，你对这件事情的理解这么深，让我忍不住抛出橄榄枝。”
“省省吧，我不会离开研究院的。”
“嘿嘿，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表达一下我的仰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