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是怎么去做航空公司销售的？”
孙秦问道。
他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要长几岁的男人。
男人叫江大春，长得珠圆玉润，面相忠厚老实，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稳重。
所以，孙秦很好奇，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成为航空业知名系统供应商韦霍公司中国区的金牌销售的。
他辞职创业之前，在A型号上与韦霍公司打过不少交道，A型号有不少重要的机载系统都是韦霍公司提供的。
在他印象中，那帮人专业是真专业，但一个个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占不到半点便宜的精明感，尽管待人接物温和有礼，要起钱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为了几行代码的工程更改就敢要上百万美元的研发费。
他很好奇，江大春是怎样做业务的。
难道，航空公司和他曾经待过的中商飞机不一样？前者是运营商，后者是制造商，所以销售的逻辑不同？面对航空公司，韦霍公司没有如同面对中商飞机一样，有那么高的议价权？
江大春憨厚地笑道：“孙总，其实，我们的销售主要是靠韦霍公司的产品好，质量过硬，可靠性高，以及我们在国内的售后服务网络比较完善，航司选择我们，省心，放心。”
孙秦不动声色地思考着。
“这人半句不提自己的能力和功劳，把销售做得好归因于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到底是价值观太正了，还是城府太深了？”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价格呢？你们产品的价格是不是也是一个因素？”
江大春摇了摇头：“不，我们的价格不便宜，但是，客户愿意为好产品和好服务买单。”
“李翔告诉我，你可是韦霍公司中国区面对航空公司的金牌销售，可是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提自己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
“因为不值一提。韦霍公司的名头在行业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品牌价值和产品口碑摆在那里，对于航空公司来说，不选韦霍，就只有斯科特，总归要选一家，所以，哪怕我什么都不做，赢单概率就已经是50%上下了。”
孙秦一笑：“你倒是挺谦虚的，不过，你说的也是实情，你们的确算是寡头垄断了，无论是航空公司，还是中商飞机，哪怕是欧美的那两家飞机巨头，也没太多别的选择。”
“就是这样，所以，我真心觉得所谓的金牌销售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好，既然韦霍公司有十足的市场统治力，产品也不愁卖，你又干得很好，为什么想出来加入我们呢？相比韦霍公司，我们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初创公司罢了，而且，产品都还没有影子呢。”
孙秦切入正题。
毕竟，这是一场面试。
“像韦霍公司这种外企，呆久了就是那么回事。他们的核心研发并不在中国，中国区就只有我们这些销售和客服团队，而且，产品怎么卖，报多少钱，能给多少折扣，很大程度上还要受总部制约，那帮人天高皇帝远，根本不了解市场状况，却喜欢瞎指挥。”
“嗯，继续说。”
“韦霍公司自己也有支持未来城市交通的产品线，内部叫AAM，也就是Advanced Air Mobility，先进的空中交通，其实跟你们想做的eVTOL就是一回事，只不过，老外喜欢造概念，造新词。不过，目前产品都还在初步研究阶段，因为全世界都还没有成熟的AAM主机厂。所以，我看到你们干这件事，觉得挺好，我也认为，这会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为什么这么认为？仅仅是因为韦霍公司也开辟了对应的产品线？”
“这只是一方面，这样的大企业其实是很有条件做创新的事情的，他们有非常好的资源和行业影响力，也有足够的前瞻性——当然，受制于大企业的体制和新旧业务的冲突，他们的创新往往会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还有呢？”
“还有我对市场的感觉。去年9月份我去了趟杭州，那时候正好在举办G20峰会。当时，我远远望着G20峰会在萧山区的主会场，就想，如果有AAM，也就是eVTOL，那帮人从萧山过钱塘江去西湖该多快啊。从地面走的话，哪怕搞交通管制，也得走好一阵。”
“可是，在没有产品的情况下，你要怎么去卖呢？”
“飞机不都是还在设计图纸上的时候就卖出去了吗？我觉得这很正常。而且，在韦霍，我业绩做得再好，别人也会认为是品牌和产品的加持，换个人一样可以做到。我是八零年的，今年已经快37了，我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说完这句话，江大春紧闭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
而孙秦在他眼中的确看到了光芒。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过，他还是继续追问道：“你之前面对的都是航空公司，但他们显然是不可能购买eVTOL的，你之前的客户资源如果用不上了怎么办？”
江大春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虽然我在韦霍公司最近的这份工作是面对航空公司BFE选型的销售，但在我干这份工作之前，做了好几年的通航领域销售，面对的都是通用飞机运营商，我认为，这些运营商才是最有可能首先吃螃蟹，购买eVTOL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我的简历当中也写到了这段经历。”
孙秦觉得双颊微微发热。
“他这是点我读简历不仔细啊......看来，这家伙没有他看上去那么老实。”
不过，他认为江大春的判断没有问题。
通用飞机运营商主要运营的是直升机和通用飞机，用于服务各种行业应用场景，比如陆地跟近海石油平台的通勤和物资运输、电力系统巡线、农业播种和农药喷洒等等。
这些由传统直升机和通用飞机所干的事情，完全可以由eVTOL进行补充。
尤其是在eVTOL真正实现载人之前，去完成这些作业任务是不错的起点。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朝着江大春伸出右手。
“欢迎加入我们，不过，大春，你跟别人不一样。”
江大春脸色闪过一丝尴尬。
他似乎想到了某部电影的台词。
孙秦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的歧义，连忙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邀请你作为创始合伙人的身份加入，而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