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之梁与张顺景在小会议室里无比激动地讨论安罗泰的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eVTOL规划时,距离他们不远处,办公区域对角处的会议室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叶晨满脸通红地站在桌边,弯着腰看着此刻正坐在桌边抽泣的贺瑾。
就在几分钟以前,他从楼下风尘仆仆地买了热腾腾的干炒牛河上来,作为给贺瑾的晚餐。
他知道,这是她的最爱之一。
见到叶晨那充满关切又有些笨拙的样子,贺瑾这才擦了擦眼睛,从自己的工位上站起身,跟着叶晨进了会议室。
尽管内心已经十分崩溃与混乱,但她着实有点饿了。
可是,当她将干炒牛河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准备开盖时,却不知道内心深处的哪根弦被拨动,又突然捧着脸哭起来。
叶晨原本正准备退出去,见到贺瑾此刻的表现,立刻六神无主。
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关上会议室的门,然后决定留下了陪她。
他焦虑地看着贺瑾如同火山爆发般再一次释放着自己的感情,直到那股热烈的喷发逐渐舒缓,直到她的情绪逐步稳定。
贺瑾只是微微地颤抖着肩头,无声地流着泪,时不时发出一点微弱的叹息声。
叶晨红着脸,站立了几分钟之后,咬咬牙,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贺瑾身边,突然将她搂进怀里。
贺瑾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叶晨会这么做。
她浑身变得僵硬,而且迅速地一把将叶晨推开。
叶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整张脸已经红透了,像是烧得滚烫的煤球,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叶,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贺瑾解释道。
刚才叶晨这个举动,让她短暂地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她心里清楚叶晨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她必须要保持界限感。
叶晨还是低着头。
不过,他浑身在微微抖动着,然后,他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姐!我喜欢你!我不想看到你那么伤心,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我都愿意陪你一起度过!如果是因为没有人要你了,我要你!”
自从三年前来到安罗泰面试,第一眼看到贺瑾的时候开始,他就在心中埋下了这几句话的种子,这些种子在他心底开始生根,然后潜滋暗长,一天天,一月月,从不停歇。
一开始,他对贺瑾的感情完全是因为她与自己的姐姐气质很相似,让他感到无比亲切,但久而久之,这种情愫脱离了亲情的范畴,往男女之情的方向脱缰而去。
叶晨试图压抑这种情愫,因为贺瑾早已结婚生子,看上去家庭幸福,而且比他好几岁。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
但是,无论他如何去克制自己的感情,试图将对贺瑾的那份纯真却又非份的想法抹除,却无济于事。
相反,那种求而不得的执念,那种百爪挠心的煎熬,在他内向性格的掩盖下,反而在他体内四处乱撞,完全没有出口。
他已经憋得太久。
而今天,看到贺瑾显然是因为与老公发生了很严重的冲突,以至于对方都要跟她离婚,叶晨认为,自己应该挺身而出,好好安慰安慰她,而且告诉她,自己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他不想再忍耐下去,不想再让自己始终处于内伤状态。
他豁出去了。
听完叶晨爆发出来的告白,贺瑾呆在原地。
她如何不知道叶晨那点小心思?又如何读不懂每次叶晨看她的眼神?
只不过,她也的确一直将叶晨当作弟弟看待。
这个单纯内向的男孩就像一张未经污染的白纸,值得一个更好的画师去创作,而不是她自己。
她已经被生活磨掉了所有的灵感,早已无心作画。
表面上,她有一个在知名公司做高管的老公,老公对她也很不错,无论是财务上,还是自由度上,都几乎予取予求。几乎所有人,无论是安罗泰的同事,还是她身边的人,都认为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老公宠她,孩子乖巧,没有负担,岁月静好。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原以为,自己与老公达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我不干涉你的取向,你也不要想离我而去。
是的,他的老公其实喜欢男人。
而她直到小孩出生后第二年才发现这一点。
那个时候,她还在来到安罗泰之前的那家外企工作,曾动过离婚的念头。
但是,老公当初处于职业生涯的关键阶段,一个美满无瑕的家庭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他不能承受在那个时候出现个人问题上的变动。
于是,她配合了他。
此后几年,双方相安无事,而她加入安罗泰之后,觉得这个创业团队气氛很好,无论是袁之梁,还是其他人,都给了她极大的信任与施展空间,加上工作也一直处于非常充实的状态,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可以如此安稳地凑合下去。
没想到,前阵子,老公被一家跨国企业聘任为中国区负责人之后,进入了一个非常宽松的工作氛围,于是图穷匕见,坚持要与她离婚。
她并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甘心。
她一时间过不了这个坎。
所以,面对叶晨勇敢的表白,贺瑾无法接受,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经历一次那种炙热,然后如同夜空中的烟火,绚烂之后归于灰烬。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叶晨的直率和对自己的关注。
她稍微组织组织语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与波动。
“小叶,我非常感谢你的喜欢和认可,也知道你是个好男孩,只不过,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接受你的感情。无论我的家庭发生什么变故,我们都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说罢,她充满怜爱地看着叶晨。
叶晨咬着下嘴唇,面部微微抽搐,他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三年来,他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如果向贺瑾表白,对方将会如何反应。
他并没有奢望贺瑾会接受他,那都是一些小说和小电影当中的情节,只不过,对于贺瑾如此决绝的拒绝,他也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你......赶紧把牛河吃了吧......不然会饿......”
他憋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这句话。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