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动站在桌边，微微有些拘束，面对十几张椅子，不知道要坐哪一张。
这时，杜悦昕端着咖啡走了进来，直接放在面对大门的桌子中间：“刘总，请坐。”
她热情地招呼道。
孙秦也伸手示意他就座。
刘动这才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孙秦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他于是有机会看着刘动的双眼说话。
刘动有着很典型的单眼皮，两只眼睛并不大，但精神十足，始终散发出人畜无害的光芒。
这眼神让孙秦不自觉地想到了江大春，心中一动：“他不会跟江大春一样吧......”
而刘动也逐渐习惯这间会议室的规格和大小。
他心中暗自骂自己：“瞧你那点出息！当年在美国的时候，不也是经常出入一些会议场合的吗？怎么回国创业了反而变得拘谨起来？”
他决定稍微调动调动气氛，笑着说道：“孙总用这么高的规格来接待我，我很惶恐呀。”
“刘总客气了，选这间会议室，纯粹是因为我刚才快速看了看，其它会议室都被占了，我们总不能把人家踢出来。”
孙秦觉得刘动是同龄人，又想让双方以后的交流更加简单直接一点，便没有去顺着刘动的话，编造一个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很不一般所以受到了格外优待”的理由来。
“......”
刘动对这个回答虽然有点无语，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反而认为孙秦这种风格很好。
他更是直接问道：“李翔李总呢？他上午跟我联系的时候，说他也在的。”
”他啊？如果不在办公室，多半是抽烟去了。”孙秦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们先聊着，喝点咖啡，刘总也是咖啡爱好者，我们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点。”
“这其实是第二点了。”刘动说。
孙秦试探着问道：“那......第一点是什么？是我们都是创业者吗？”
“是的。”刘动点了点头。
“那不一样，您是留美博士，我就是个土鳖。”孙秦笑道。
“孙总太谦虚了，你们是创业前辈，我已经做过调研了，国内最早搞eVTOL的就是你们。”
孙秦听到这话，觉得挺顺耳。
的确，他觉得自己当仁不让。
三年前，谁会想到出来干这件事呀！
而现在，国内光他听说过的初创团队都已经不下五家，更别提刘动这样海归博士创业的了。
他始终觉得这是好事，只有参与的人多了，市场才热闹，市场热闹了，才有发展前景。
正在这时，李翔从会议室外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冲着孙秦抱怨：“刘总来了也不叫我一声，我刚回来就被杜悦昕给说了一顿。”
说罢，他看向刘动，表情立刻变得和颜悦色：“刘总，欢迎欢迎！”
孙秦也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你在抽烟抽得好好的，要是被我中途叫回来，肯定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刘动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斗嘴，心中暗想：“这个团队倒挺接地气，两个创始人之间一点都不见外。”
他认为这是好事。
与李翔打过招呼，三人都坐定，又天南地北地侃了几分钟，还是刘动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孙总，李总，这次我来上海拜访两位，目的也很明确，好好向两位介绍一下我们九控系统，然后呢，希望我们能入两位法眼，我们可以在驰飞客的产品上开展合作。”
孙秦听罢，也不拐弯抹角：“挺好的，刘总，那我们就先洗耳恭听，您把公司和产品介绍介绍呗。”
刘动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熟练地设置好演示材料，然后连上会议室的大屏电视。
他的材料全部是中英文双语的，从一开始便显示出海归的与众不同。
不过，孙秦和李翔很快被刘动的介绍吸引过去。
显然，刘动对于这套材料已经十分熟悉，整个介绍过程非常流畅，而且重点突出，细节明确，当他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而孙秦和李翔都没有在中途打断他，一口气看到尾。
刘动讲完，觉得前所未有的酣畅，这时，才端起咖啡杯，将已经堪堪温热的咖啡一饮而尽。
“两位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们一直没有提问，是我讲得太难懂了？还是对我们产品不感兴趣？”
这时候，刘动才注意到这一点：他是面对潜在客户进行路演，而不是自嗨的表演。
于是，他感到一丝不妙。
一般来说，如果听众对自己的材料有兴趣，一定会中途打断提问的。
而孙秦和李翔却没有发出过任何中断请求。
面对刘动有些不安而紧张的眼神，孙秦觉得暗自好笑。
事实上，刘动的发挥很好，九控系统的产品也是驰飞客所需要的，只不过，正因为契合度太高，孙秦一直在想，从哪个角度问问题会更好，不至于浪费双方时间。
这其实是幸福的烦恼。
他认为，李翔也处于类似的心理状态之下。
于是，他示意李翔先问。
李翔咳了一声，问道：“刘总，从你的介绍来看，你们主要是提供两类产品，一类是给我们这样的eVTOL企业的三余度飞控系统，另一类则是面向更加简单的场景，主要是无人机行业的一站式飞控系统，对不？”
“是的，李总抓得很准。”
“那......你们的产品目前是什么状态？”
“......”
刘动哑口无言。
他最担心的，就是两人今天问这个问题。
因为，他的产品还没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还停留在设计图纸上和介绍的PPT材料当中。
他就是凭借这些，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SIN基金的投资。
但眼前他所面对的，不是投资人，而是客户。
客户在进行采购决策时，一定首先是看到底采购的对象能够给企业带来什么价值。
刘动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们的产品还在开发过程当中，还没有成型——这也是为什么，我只能给两位展示设计图纸和理念，而没有实物的原因。但是，飞控系统与主机的关联度非常紧密，如果两位对我们的设计和理念有认同，我们后续需要一起工作，才能将适合驰飞客的飞控系统和产品打磨出来。”
说罢，他盯着李翔的眼睛和表情。
但李翔不置可否，耸了耸肩，看着孙秦。
孙秦接过话来：“刘总，充分理解。我们都是初创企业，也都是搞航空的，我们对一款航空产品——无论是主机，还是系统，所面临的挑战有充分的认识，正因为如此，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听到这里，刘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这就同意合作了？”
面对刘动询问的目光，孙秦点了点头：“刘总，没错，我们合作吧。”
“太好了！启动用户锁定了！”
一个声音在刘动心中呐喊。
但他却依然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没问题，孙总，我也正有此意。我相信我们一起，能够搞出世界领先的eVTOL来。”
李翔笑道：“不吹牛逼会死啊？先别喊口号，我们后续将工作团队对接起来，大家保持紧密沟通，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然后，他正色补充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丑话说在前头，这个阶段我们可没有研发费提供，大家得各自承担各自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