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两个鬼祟的人影隐没在夜色中。

这府邸很大,不见半个人影,空旷得有些渗人,墙筑得还比一般人家高出许多,这让麒秦和玄婴两人没办法翻墙而出,只得寻找出口。

奇怪的是,他们从一更天寻到三更,却怎么也找不到门路,而且这四周的的摆设建筑又十分相似,明明是一直往前走又觉得是在原地打转。

累惨的玄婴倚靠着一旁的树,她随口说起那样一段话。麒秦听后幡然醒悟。

“障眼法。”

“障……你是说,朱彻懂得障眼法这种高深的技法?”

玄婴站直身体惊讶地说着。这个朱彻真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难怪这偌大的院子没有一个人把守,怎么办?能解么?”

麒秦朝四下望了望,又抬头看了眼天空,心里默默思量一番,最后,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映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玄婴抬头一看,是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来了。

麒秦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处十分常见的灌木丛前。他伸手拨开它,果然……

玄婴察觉到他异样的动作,已然走上来。

“这……狗洞?!出口?”

“嗯。”

玄婴龇着牙咬牙切齿。

“这个朱彻……!”

“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吧!我身子小比你小钻过去比你要简单许多,让我先去看看情况,你等会儿再过去。”

说完,玄婴提起裙角趴在地上钻过那一人勉强能够通过的洞。

玄婴爬出去的时候被出口处的灌木丛的枝扎了一下胳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麒秦也从里面爬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怎么这么不小心。”

麒秦从怀中抽出一条白色的帕子绑在她的伤处。借助皎洁的月光,玄婴看出了那条帕子正是她硬塞给他的。

“这帕子你给我包扎伤口了,你还要么?”

“……要。”

玄婴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十分开心,甜甜地朝他一笑。

麒秦看着她的笑容,竟然出了神,随即很快恢复原先的神色,清咳一声从玄婴的身侧走过,以至于玄婴看不见他脸上的可疑红晕。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嗯!”

玄婴喜滋滋地跟在他的后面。

殊不知,从出了洞口开始,一双隐藏在暗处的锐利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们两人。

“所以——这样子才更有意思,呵”

这人正是朱彻。

他的左手执弓右手执箭,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

朱彻将箭头瞄准玄婴后背的心脏处,他能想象到,这支箭若是射过去定然能射穿她的心脏,鲜血必然如泉涌一般浸透她那身火红的衣裳。

但想归想,他终是把箭头移向麒秦,就在这箭欲离弦之际——

“殿下!不可以!”

一个人影伴着清澈的女声扑向朱彻。

朱彻的身形一歪,箭嗖地一声离弦。

跟在麒秦后面的玄婴首先发现身后的异常,她转头看见朱彻朝他们射出一支箭,她不知道那支箭是射向谁。几乎是一瞬间,玄婴迅速回过身张开双臂大步往麒秦背后贴近。

麒秦转身时,弓箭已经射入玄婴的右肩。玄婴闷哼一声,径直倒向麒秦的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麒秦震惊不已,他的眼眸染上一抹凶狠,朝某处看去。但那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收回目光,他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眼下她需要治疗,他拦腰抱起玄婴狂奔。所幸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九成,抱着她跑几乎不成问题。

不多久,他看见前方有一片村庄,灯火点点还尚有人居住。他上前

,敲打着一扇写着“医”的木门。很快,里面有人答应着过来开了门,那是一位鬓发斑白的老人家。老人家看看他,又看看他怀中的女子,眼神一凝心下了然将他们请进屋里。

老大夫见到玄婴后面深深扎入肩膀的黑箭,触目惊心。他立即让麒秦将玄婴伏趴在病榻上。

老大夫检查过伤势后面容肃穆,见到他这个样子,麒秦的心就是一沉。

“大夫,情况怎么样?”

“这箭要取出并不十分难,只是这箭上淬了老夫不曾见过的毒液。这毒诡异至极,短时间并不会取人性命,但它却能慢慢侵蚀肉体使人痛苦万分。所幸这箭离心脏较远,只要能在毒性完全蔓延开前得到解药……”

“哪里能得到解药?!”

麒秦急急出声。

老大夫摇头,低声说话。

“老夫说了,这毒未曾见过,所以这里也没有解药,怕是整个青龙国都没有可解的药。除非去向下毒的人讨要。”

麒秦听到这话,眼神蓦然狠厉起来。他不认为朱彻会乖乖交出解药,且不说他是否真有解药。

“除此之外——也许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听说麒麟国三王府邸有一位医术超凡的女子,她将三王爷多年不治的腿给治好了。或许,她会有办法……噢,老夫这也是从镇上听人说起,情况是否属实就……”

三皇兄的府邸?!若是真的,他甘愿赌一次。如若是假——

麒秦抬眸朝病榻上的玄婴看去,她的小脸因痛楚而纠在一起。

——那便陪你走过奈何桥。

“依照大夫的意思,她的身体还能再撑多久?”

“嗯——最多十五日。”

青龙国至麒麟国,快马加鞭十五日是绰绰有余。

麒秦抬手向老大夫抱以一拳。

“那就有劳大夫。”

“嗯,说起来,这位姑娘是公子的……?”

“内人。”

老大夫的表情明显一松。

“如此甚好。还请公子助老夫取出夫人肩上的箭。”

说完,他抬脚走进内室。

玄婴趴在病榻上偶尔因为疼痛而哼唧出声,小手紧握成拳。

麒秦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极不好受,他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玄婴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的事物有点模糊看不太真切,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半空。

“秦哥哥——”

麒秦接住了她递过来的小手,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下意识地包住她的手,想递给她些许温度。

玄婴深深呼出一口气,微笑。

“嗯,很暖,感觉好像没那么疼了。”

麒秦坐在她的病榻上,将她的头移到自己的腿上。

玄婴因为羞赧使得苍白的脸染上红晕。她把脸埋进他的腿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暧昧。

麒秦的神情极不自然,他显然忘了自己先前是仰躺的。

老大夫捧着一盆清水走过来,只当是麒秦在担心自家媳妇儿,并没有太在意他的神情。

他卷起袖子轻声说话。

“公子,老夫要开始了。”

———————————————————————

“本来,秦哥哥带着我一路从青龙国的官道回来,没想到运气太差了,半道遇上土匪,因为我的原因令他无法施展身手,只能勉强逃脱,后来马儿受了伤,驮着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后就倒地不起了。之后由于毒性反复发作,秦哥哥都是背着我一路走过来的……后来,后来我陷入昏迷,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儿了。”

语毕,室内一阵静谧。

玄龄紧紧握住妹妹的手,一想到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妹妹,心里就直打颤。

骆小鸵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敢情这电视剧的剧情套用在了她身上啊!心里也庆幸玄

婴和麒秦的运气足够好都活了下来。

倒是太子和三王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相视一眼。

当九九从门外飞奔进来的时候,就被屋里的沉重气氛镇住了。

“你们这是……怎,怎么了?”

玄婴开口回答。

“没什么。我看你跑得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

经她这么一提醒,九九想起来此的目的。

“对!我刚刚替四王爷把脉的时候,听见他说话了,像是梦话,声音很小,但确实是开了口。”

此言一出,屋里的几人皆是惊喜,他们移步到隔壁的房间。

“姐,我没事儿,不用这样小心我。”

玄龄无奈地摇摇头,松开搀扶玄婴的手。

玄婴半蹲在麒秦的床头边,手扶在上面,双眼水汪汪地盯着他的侧颜,那模样就像是一只乞怜的小猫。

“秦哥哥——九九说你讲梦话了,你在讲什么呢。”

“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玄婴想听你说话。”

……

骆小鸵不想打扰他们两人,伸手扯了扯玄龄的袖子,玄龄转头看她,她伸出一只手指朝门外点了点,玄龄会意,抬高裙角跟着骆小鸵悄悄走出去。室内另外两个男人见她们离开,也跟着走出房间。

骆小鸵与玄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麒也轩与太子则在不远处靠着石阶一人站一人坐。

骆小鸵开口问玄龄。

“公主是要打算回去了吗?”

玄龄垂眸捏着下巴思量,然后缓缓回道。

“嗯……若是能赶在父王察觉到我私自出宫前回去那是最好,我也不想让跟随我一起来的护卫因我而受罚。现下我也见到妹妹,得知有四王爷这样的男子待她好,我也是放心的。”

玄龄放下手,转而将视线移到那间屋子。

“只是——我怕这一别,就很难再见到玄婴,着实让人觉得不舍。”

“这样啊——那,太子殿下呢?他肯你走?”

玄龄收回视线疑惑地看向骆小鸵。

“他?为什么不肯?”

“啊,唔……没什么!”

骆小鸵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原来是一位在某方面上十分迟钝的公主呀。

打从见到站在一起的两人开始,她就觉得他们真的是应了那句‘天造地设’。而且她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玄龄……嘻嘻。

不知为何,骆小鸵的话让玄龄觉得有些在意,想再问什么,但人家已经说了‘没什么’,若是追问必然显得唐突。或许,从太子殿下那里可以得到答案?

玄龄下意识地朝着麒子严看过去,却正好迎上对方的眼睛。心脏一顿,快速收回目光,并且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做贼心虚的奇怪反应。

麒子严单手支着下巴,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三弟你说,她们在谈论什么?”

“哼,明知故问。”

像他们这种经受过训练的人来说,听力是极好的。

麒子严站起身,走到玄龄旁边。

“时间不早,是时候该回宫了。”

“嗯,说的也是。”

玄龄也站起来,她转身进屋,想要同玄婴知会一声,却发现她躺在麒秦的身旁睡着了。她笑笑,伸手将锦被拉高盖在玄婴身上,然后走出去。

门外,麒子严双手放在身后背对着她,听见她出来的声音,他才转过身来,恰好一阵冷风吹来,吹散了他披在身后的长发。他的嘴角含笑,他的眼睛里似乎就只容得下她一个人,他朝她伸出手。

“走吧。”

这时,玄龄的耳边响起骆小鸵问的那句话。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准备递上去,随即反应过来,将手收回,面色微红不再看他。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玄龄自己可以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