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行侠未遂
?兴和守御千户所,名义上是朝廷的卫所,实际上却被鞑靼占着。
元代的时候,忽必烈在那里建了个行宫,那时叫隆兴府;本朝初年,隆兴府成了兴和府,后来又变成兴和守御千户所;成祖曾经多次到过兴和,认为这里“若因山为堑,因壑为池,守茲严险,虽有铁骑千群,安能飞度耶?”
可就在永乐二十年,兴和守御千户所被鞑靼首领阿鲁台攻破,据说当时镇守兴和的新兴伯谭某出城打猎,跟守备王涣喝酒喝得大醉,被鞑靼伏兵俘虏,鞑靼胁迫他的从人趁傍晚骗开了城门,兴和守御千户所就这样丢了,后来的兴和守御千户所的官员只好跑到宣府处理公务。
兴和守御千户所可以说是草原南缘的中心重镇、南北孔道,无铭的乐土计划,就从这里开始了。出发之前,无铭做了一些安排——人人以为无所不能的无命将军还是有很多事是无能为力的,他毕竟不是神,他也有很多遗憾与懊悔,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每一次行动之前做好安排,把能了的心愿尽可能了掉。
像这一次,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或许生的可能性会大些,但他带着这么多弟兄深入虎穴,生死难料,就不得不慎重行事……
“不能把握明天,就得掌握现在!”
庄小姐看着手中纸条上这十二个字,又看看另一只手中那尾长不足五寸的“小鱼”——这其实是一柄非常小巧的匕首,按一下鱼眼,鱼口之中会弹出三寸长的刀刃,再按一下,刀刃又会缩回鱼腹之中,平常这“小鱼”完全就是一个可以系在腰间的挂饰。
设计这匕首的人真是心灵手巧,而“鱼眼”外圈刻着的两个篆字更显出对方用心良苦:惜今!
这十二个字就是对“惜今”二字最好的注解吧!
庄小姐看着看着,忽然抬手把“小鱼”砸在床褥上,两手抓住那张纸狠狠地绞着,编贝轻咬下唇,心中恨恨的:这个登徒子,为什么送这种东西给人家?究竟想干什么?
片刻之后,她又情不自禁的用双手握住了自己有些发烫的颊,心中满是疑惑:为什么这个登徒子的一个小小举动,就让自己原本平静的心湖又起波澜呢?
这份小小的礼物是那个无命将军托那位还在太原的吴先生送来的,自己父母当然也收到了。
父亲收到的是一副画——《东篱赏菊图》,并非名家手笔,却让父亲惊怪不已,因为那画居然是铁打的——用铁片打成的线条构成图画,不知是填充了颜料还是用其他手法上色,丝毫不逊于笔墨所画的。
“至竟银钩并铁画,相传海北到天南。”庄庭拿着这幅铁画爱不释手,曼声吟哦,对着妻女喜滋滋的道,“据说宋时就有人以锤为笔、以铁为墨、以砧为纸、锻铁为画,简直是鬼斧神工,只是历来没有人见到,还以为这技艺已经失传,古人之诗只是称颂书法虬劲有力的,谁想今日有幸得见真正的铁画,真是缘分哪,老夫三生有幸啊!”
做女儿的觉得最后那两句非常刺耳,忍不住白了父亲一眼;庄夫人却只是一笑,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中的礼物上,那是无命将军之前未能送出的一口刀,瞧刀把、刀刃、刀鞘等,明显是新铸成的,尤其刀刃森森,冷光夺目,庄夫人一刀劈出,刀风生寒,唬得站在小姐身后侧、隔着有八尺多远的小晴心“豁“的一跳,嘴里“啊”的一声惊叫,直接把手里替小姐捧着的茶碗“砰”一下翻倒在茶几之上,唬得她赶紧手忙脚乱收拾。
“刀锋锐利,虽说不上吹毛断发,但绝对是杀人利器!”听夫人这话,小晴的心更是跳得“砰砰”的,不过吓归吓,她心里也满是欣喜跟甜蜜,因为那位吴先生居然也给她带来了小高的礼物,虽然只是几个竹衣架——像这种挂满了小夹子、可以旋转的晾衣架是这十年才出现的,许多富贵人家都以用红木、檀香木等上等木材所制的为荣,但这是小高亲手所制,这份情意可是任何贵重的礼物都无法取代的!
“那个无命将军可真是奇怪,哪有送人的礼物都是铁打的,”小晴跟着小姐回到闺阁之中,眼睛眨巴眨巴,“难道他真的是个打铁的出身?”她说着自己掩着口就笑了。
庄小姐一愣,她还没想到这个,不过说起来,那个登徒子确实非常奇怪——或许应该说“奇特”,也许是“命途多舛”,之前父亲从那位吴先生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其实就是无命将军的身世。
二十一年前的五月初六的早晨,山东莲青山下,一个名叫方甲的拾粪汉子在庄外大道边发现了一个包裹,里面竟然是个刚刚出生的男婴,因为多方查找也找不到婴儿的家人,方甲就自己抚养那个男婴,给他起名无铭。
方甲含辛茹苦把无铭拉扯到了十岁,小无铭长得非常壮实,而且非常懂事,可因为他来历不明,加上常常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庄里人都严禁自己的孩子跟他来往,对他非常排斥。
小无铭十岁那年端午节后不久,小山庄里发生了瘟疫,百来户人家一下子死了将近一半的人,方甲也不幸染病去世,小无铭成了真正的孤儿。庄里幸存的人听信一个游方道人的话,认为小无铭是五月初五出生的恶儿,会克死家人,所以才被丢弃,却给庄里招来了瘟神,幸存的几位宗族长老听从道士之言,要将小无铭活活烧死,以绝祸根。幸亏有个好心人不忍心,偷偷把他放了。
小无铭逃进山林,与山中野兽为伍,后来,他从山里到了滕县城里,在一家客栈做了伙计,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十六岁时,他应征去了大同军中。数年的浴血沙场,他九死一生,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那个人不仅是孤儿,竟然还是一个弃儿!
庄小姐听到这些时,感觉像是听坊间的说书先生说传奇一般,民间确实有“不举五月子”之说,认为五月初五所生的孩子,男害父,女害母,为此这一天出生的孩子都得弄死,至少也得遗弃,史书上不是说过,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王莽乱政时绿林军的首领王凤等都是五月初五出生的,只是真的听到那个人因为是五月初五出生就差点被当成瘟神活活烧死,真的是惊心动魄,她恍然想起那晚在山崖上那个人冲着天空挥动双拳的样子,那种愤世嫉俗原来是有原因的!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个人好像很喜欢这两句,应该是很渴望回家的吧?可惜,似乎注定无家可归!难道,这就是无命将军的宿命?
宿命?那个人会愿意乖乖的接受所谓的宿命吗?
瞧那样子,应该不会!
她的嘴角悄悄浮起旁人难以察觉的微笑,其实,连她自己都恐怕难以察觉,因为,她绝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会在想起那个登徒子的时候像现在这样微笑。
早晨起来的时候,庄小姐靠着枕头,倚在床阑上,有些慵懒,又有些心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夜都在做梦,而且梦境非常古怪,老是出现那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现在的样子是我认识你以来最可爱的!”这声音怎么那么讨厌,那笑容也让人心烦!
“登徒子!”庄小姐恨恨的低啐一声,双拳在自己腿上砸了一下,虽然隔着锦被,但也是相当疼痛的,她借着疼痛让自己清醒了些。
“小姐,该起了!”小晴奇怪作息一向很有规律的小姐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往常这时候她都已经向老爷、夫人请过安,一起吃早饭了。
庄小姐含含糊糊“嗯”一声,这才在小晴服侍下穿衣梳洗。
向父母请过安,一家三口吃完早饭,庄小姐正想向娘借那柄刀看看,门房进来通报,说秦家的小姐来了。
来的这位秦小姐,是本城大户秦家的三小姐,三小姐的父亲秦纬先与庄庭是同榜的进士,做过两任知县、一任知府,之后在工部做员外郎,大前年因为母亲去世而回家守孝。秦三小姐比庄小姐小两岁,上面有一个兄长、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她跟庄小姐一见如故,处得比亲姐妹还亲,以前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最近却有点奇怪,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来了。
多日不见,秦三小姐明显清减了许多,脸色也有些憔悴,她向庄庭夫妇俩见了礼,庄小姐就拉着她回自己的闺阁了。
小晴给她俩沏上茶后,就拉着秦三小姐的丫鬟小米去看自己最近学会剪的鞋样了。
“妹妹,你消瘦了许多,最近身体不适吗?”庄小姐与秦三小姐相对而坐,轻抚着她的肩膀,关切的问。
秦三小姐忽然之间就埋首在她膝盖上抽泣起来,庄小姐情知有事,却不说什么,只是轻抚着她的螓首,任由她哭泣。
好一会儿,秦三小姐才止住哭泣,抬起头来,庄小姐捻着一方丝帕给她拭泪,笑盈盈道:“一枝梨花春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啊!”她还故作轻薄的用另一只手的拇、食二指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肌肤如玉,又滑如凝脂!”
“噗嗤——”秦三小姐被逗得一笑,很快就又满脸愁云了,幽幽一声长叹:“姐姐,要是能这样与你经常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你那两个姐姐又欺负你了?”庄小姐内心涌上不可遏制的愤怒,三小姐跟她的一弟一妹的娘只是她父亲的妾侍,一个兄长跟两个姐姐才是正妻所生,两个姐姐为此常常欺凌她跟一弟一妹,“你为什么还不告诉你父亲?”
“没用的,”秦三小姐神色更加黯然,“他不会在意的!”
庄小姐诧异道:“你父亲对你们姊妹不是挺喜欢的吗?”
秦三小姐一笑,竟然很是凄然:“我现在才知道,我在我爹眼里只是一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什么,棋子?庄小姐更加奇怪,不解的望着她。
秦三小姐捏着丝帕在眼角擦了擦,说:“姐姐你也知道,妹妹其实早就由我爹做主许了人家——”
庄小姐点点头,这事早就听她说过,男方好像是北直隶真定府人士,其父曾经是秦伯父做知府时的同知,后来到了户部,据说男方是个好学上进的士子,三小姐很满意这门亲事,每次提起都是羞喜交加,原本双方约定的婚期是去年年初,只是因为秦家的丧事才不得不推迟婚期。
“听说他的父亲突然去世了,”“他”自然指未婚夫婿,秦三小姐脸色一红,却随即转白,“我爹昨天突然跟大娘说要退亲,准备把我另许他人,好像是吏部一个官员的侄儿——”她的眼眸中再次蓄满了泪。
庄小姐立刻就明白了,三小姐未婚夫婿的父亲去世,秦伯父在仕途上失去了臂助,于是不惜悔婚,另找援助,对方是吏部官员,对即将守孝期满的秦伯父重返仕途必然非常有利,而为了自己的仕途顺达,秦伯父全然不顾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难怪妹妹会这样伤心!
“要不让我爹爹去劝劝秦伯父?”庄小姐沉吟片刻,说,“毕竟他们是同年啊!”
“不用了,我爹恐怕不会改变心意,”秦三小姐凄然一笑,“昨夜我娘为了这事苦苦哀求我爹,我爹不但不为所动,还打了我娘,说她妇人之见,不明事理。”
庄小姐心里一阵无名火起,又是一阵恶心,这就是一个当爹的“明事理”,为了名利权势,可以抛开以往所有的脉脉温情,可以这样不顾亲生女儿的死活,人做到这个份上,还算人吗?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非常注重权势?
不,至少爹不是这样的!
那个人,会是怎样的?
啐,怎么会想——
庄小姐心神有些散乱,幸好秦三小姐也没心思注意这些,两人各自沉默了好久,都有些讪讪的,庄小姐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劝慰这个妹妹,而秦三小姐是想起了自己这位姐姐的不幸遭遇来,自己拿这样的事烦她,不是在刺激她吗!
吃过午饭,庄小姐给秦三小姐看自己还没有完工的刺绣,秦三小姐对刺绣非常喜欢,技艺比庄小姐高明许多,只有做这事的时候,她才会忘记自己面临的伤痛。
“这一针应该不会偏的呀!”秦三小姐指着一片花瓣上一处明显的瑕疵诧异的道,庄小姐的脸有些发烫,她依稀记得那一针绣歪,好像是跟某个人有关。
秦三小姐用针挑出线来,重新来过,飞针走线,片刻功夫就绣好了那片花瓣,庄小姐由衷赞叹道:“妹妹,你这一针在手,很有武林高手的风范!”
秦三小姐一笑,说:“武林高手?难道姐姐见过?”
庄小姐很想骄傲的说“我就是啊”,不过她只是笑笑,却听秦三小姐说:“前几天田家的二小姐来找二姐,说起他们上个月参加春农节典礼的事,说居然在那里见到了那个无命将军,还说那个将军长得倒不错,就是太吓人了,他身边那几个侍卫喊什么血狼七杀,那表情,真的像饿狼一样,实在太恐怖了!都不用拔刀,王府的卫队就不敢动手!姐姐说的高手是不是就是那样的?”
那个人长得不错?什么眼光啊!
血狼七杀?那是什么?
庄小姐的心思一下子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秦三小姐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有些发怔,只当她是真的在想什么武林高手,忍不住“噗嗤”一笑,说:“姐姐,别想了,要真有武林高手就好了,也许就能——”她的笑容明显变味了,看来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了。
她这话却让庄小姐眼眸一亮,她的嘴角忍不住闪现狡黠的笑容。
晚饭过后,秦三小姐才回去,虽然离着只有几条街,庄庭还是特意让管家带了两个家丁护送回去。
庄小姐在娘耳边嘀咕了一阵,庄夫人就跟丈夫说今晚要跟女儿睡,庄庭也知道自己这位夫人的脾气,自然不会说不行。
母女俩打发小晴早早睡觉,她俩自然也就睡下了。亥末时分,母女俩悄悄起身,竟然都换上了夜行衣,庄小姐背上剑,庄夫人背上了新得的那口刀,还在被褥中塞上些衣物装作有人睡着的样子——
这是要干嘛?
庄小姐的主意,仗义行侠一回,去秦家好好“教导”一下贪图权势把自己女儿当权势交易筹码的秦伯父,她是学武之后第一次当侠女,感觉非常新奇、刺激,庄夫人很久没行侠仗义了,虽然感觉女儿的做法对秦三小姐未必有帮助,但还是值得试一试,过过行侠的瘾也好啊!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她们决定走后院院墙出去,院墙有一丈多高,以庄夫人的本领,助跑几步抬腿一蹬墙,就飞身站在墙头了,庄小姐学武数年,轻身功夫不弱,只是没经验,也放不开手脚,担心没法上去,庄夫人早有准备,从腰间解下飞索,一头扔给女儿,让她抓紧,之后让她跑几步,也学自己一蹬墙,飞身跃起,而她一拉飞索,庄小姐一下子就“飞”上了墙头,她感觉自己身轻如燕,站在墙头,夜风拂面,多么自由自在的气息啊!这就是行侠仗义的感觉吗?她差一点就快乐地叫出声来——
“蹭——”一阵微风挟着一阵微响,一个黑影出现在墙头上,离她们大概一丈,那人是用飞爪抓住墙头跃上来的,上墙后才发现她们母女俩,显然吃了一惊,不过反应相当快,一抖手中的飞爪,直奔两人而来,庄夫人反应也不慢,飞索一甩,与对方的飞爪绞在了一起,双方一用力,就在墙头拔起了河,庄小姐一见,伸手抓住了飞索,二对一,对方明显不行了,脚下错动,往这边移来,庄夫人瞧出对方想趁机飞腿踢来,她只等对方起脚,好先发制人,谁料对方忽然“啊”的一声惨叫,跌下了墙头——往墙里跌的。
这下子,母女俩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下去看看对方是什么人,耳边却听“蹭蹭蹭”几声,墙外忽然跃上来几条人影,飞身进了院墙,把之前摔下去的那个给摁住捆起来了。
怎么回事?母女俩震惊万分,赶紧跟着飞身下去,这时候,里面的丫鬟仆妇也被惊醒了,有几个仗着胆子点着灯笼跑了过来,母女俩想躲,又怕进来的几人对庄家不利,丫鬟仆妇们没法对付,就这么一迟疑,所有人都显露在灯光下,来的丫鬟仆妇见后院凭空出现这么多穿着奇怪的人,都惊叫起来,尤其是两个仆妇的叫声,最为凄惨吓人,终于把庄庭跟几个家丁都招来了。
看见妻女这身打扮,庄庭很是惊诧,而那几个身披奇怪花纹披风的入侵者都围着那个被捆起来的夜行人不动,庄庭一家三口反应都很快,瞧对方这些披风,应该是血狼军士,虽然满是疑虑,庄庭还是非常镇定的让家丁丫鬟仆妇们人先先退下,灯笼留下,家丁丫鬟仆妇们虽然对这夜半三更在后院见到的自家夫人小姐和入侵者都非常好奇,但既然老爷有命,他们也不敢多事,赶紧都离开了。
“各位来到这里,不知有何贵干?”庄庭走到妻女身前,有意无意的把她们护在自己身后,借着灯笼的微光,庄小姐看见娘冲自己吐了吐舌尖,那神情,就像是个被大人发现在恶作剧的小女孩,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为什么娘明明身怀武功,却似乎处处怕爹,而爹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关键时刻,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像爹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啊!她的心中,涌起无法名状的自豪感来。
“在下是血狼军第十三小队的狼头老何,这是我的几个弟兄,”自称老何的其实只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庄先生,能不能找个地方,在下自会说明一切。”
庄庭于是把他们让到了前院一间厢房中,庄夫人母女俩回房换了衣衫,也赶了过来,老何指着那被他们捆结实的夜行人说:“这个人有个外号,叫‘穿花蝴蝶’,跟之前的那个‘花中小黄蜂’是朋友。”
庄家三口一听,明白了八九分,物以类聚,“花中小黄蜂”是采花贼,这个“穿花蝴蝶”也不会是什么善类,听这外号,十有八九也是采花**贼。
“你们怎会知道今夜寒舍会有事?”庄庭还是非常疑惑的,血狼军也太神通广大了,怎么一见面就知道我是谁。
庄夫人跟庄小姐自然也不例外,庄小姐只是感觉好奇,庄夫人想想却有些后怕,今晚自己要是跟女儿出去了,这贼人到了庄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幸好有血狼军这几位了!
老何说:“不瞒庄先生,其实之前将军到小梁庄,我们这一队一直负责暗中守护。将军回大同时,我们就留在吴先生身边,将军想‘花中小黄蜂’投奔的那个朋友也必定不是什么善类,要我们暗中查访。直到这几天我们才有些眉目,今夜这‘穿花蝴蝶’鬼鬼祟祟出来,我们兄弟跟着他,就来到了府上。”
这些人在暗中保护梁宅半个多月,而且一直暗中追查“花中小黄蜂”的同党将近一个月,这份耐心实在惊人啊!由此可知血狼军的威名绝不是泛泛而得的啊!
庄庭大为感动,起身深施一礼,说:“各位卫护之恩,庄某全家感激在心,见到无命将军,请代为感谢!”庄夫人跟庄小姐也都起身裣衽施礼。
老何他们动作一致,闪身避开,老何说:“我们只是遵命行事,不敢当三位之礼!”他看一眼捆着的穿花蝴蝶,“庄先生,我们兄弟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庄庭也望一眼穿花蝴蝶,问:“那这该怎么处置?”
老何说:“我们兄弟问清原因会报知先生,先生不必担心!”
庄庭心中一颤,心说我确实不必担心,要担心的是这只蝴蝶啊,恐怕会跟那黄蜂一样的下场。可血狼军这样做,错了吗?
就在庄家三口感激与疑虑的矛盾纠结之中,老何他们带着穿花蝴蝶离开了,庄庭不知道他们怎样避开巡夜的兵丁,但想到他们在小梁庄潜藏了那么久都没被自己这样的人察觉到,应该用不着为他们担心。
庄庭问起妻女为何半夜三更那种打扮,庄夫人坦白了女儿的谋划,庄庭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这对行事不知道算天真还是鲁莽的母女,叹道:“凤嗣真要如你们想的那么容易改变秉性,那就不是凤嗣了!”凤嗣正是秦纬先的字。
“或许这就是各人的命啊!”庄庭想到秦家侄女的遭遇,又想到自己女儿的命运,不由得喟然长叹。
庄夫人瞪了一眼丈夫,拉起女儿的手,说:“什么命不命的,要是当初我也信什么命,那咱们女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庄小姐原本被爹说得黯然神伤,听娘这句话却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她听娘说当年如何让爹这个书呆子答应娶她的事不知多少回了,娘当年可真是勇敢哪!要是我早就羞坏了!
“你呀,是让你爹那个老夫子教傻了!”娘不止一次这样说自己,可是,自己该怎么办?难道像娘当初那样?可能吗?
庄庭大窘,抬手指着妻子,不知从何说起,庄夫人看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嫣然一笑,庄庭瞧着她那熟悉的笑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时一句责备的话也不忍心出口。
庄小姐瞧着爹娘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样,暗叹一声:我这辈子还能有像爹这样的夫君吗?
这一刻,小晴要是看见自家小姐脸上的表情,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会非常吃惊的:小姐脸上怎么只有期待之色,全然没有半点要羞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