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的一天。

顾时青早上起来赶了马车送林木去县里, 现在林木和知哥儿每日轮流去林家铺子。他在后院库房挑了一间屋子专门摆放两台缝补机,两人就在那里做娃娃。知哥儿日日往林木家跑,恰巧有一日碰见了周夫郎家的小哥儿, 觉得颇合眼缘, 和林木商量能不能雇他一起做娃娃。

那是个清秀的小哥儿,不过十二岁,从小身子弱, 跟着王希他们住在泥瓦房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帮着洗洗衣做做饭,现在能有这个机会, 不辛苦还能学门手艺,周夫郎是千恩万谢。

于是, 两个人就多了个小徒弟。

饭桌上, 林木喝了口软糯香甜的白粥, 听着外面“滴滴答答”地雨声, 嘱咐小乐哥儿,“今儿个下雨,别在外头野,要不你去团哥儿家要不把他邀家里来玩。”

吴老大家正盘算着搬回县里去,小乐哥儿和团哥儿两个小哥儿知道要分离了,这些日子天天黏在一起。

小乐哥儿嘴里嚼着鸡蛋饼嗯嗯点头。

林木又看向顾时青,“你送了我去就回来, 别等了。”

“好。”顾时青也立刻答应, 至于下午去不去那就是另说了。

林木把家里的事查点了一遍, 这才背上木箱和顾时青一起出了院子。

顾时青右手撑着一把乌伞, 左手揽着林木, 两人来到马厩前牵出马匹来, 解了缰绳坐上马车,林木伸手放下马车四周壁上遮雨的乌布,“相公,别忘了戴斗笠。”

“哎!”顾时青答应着,抬手正了正头上的斗笠,挥舞起鞭子来。

马车迎着细细密密的雨丝朝县里而去。

到了铺子里,林木下了马车,催着顾时青赶紧回去。

顾时青听话地调头了。

回去给牲畜喂草料,趁着下雨洗刷猪圈、羊圈、牛棚,漏水的还给修修补补,给乳牛挤了一小桶奶放在锅上温着,等晚上回来给老婆孩子喝。再到空间里查看种的紫目草、药材的生长情况。

张汉子再不回来我都能代替他了!

顾时青站在堂屋廊下看着外面乌蒙蒙的天想。

到了傍晚时分,赶着马车去县里接林木。

林木今日穿了一身雾蓝色的长袍,他眼睛尖,还没到西街就看到林木打着乌伞在街上走着,赶忙过去,“木木,怎么今日这样早?不等我过来接你?”

刚才远远地没看清,走近了才瞧见林木身上长袍下摆边缘好大的一块污渍,伸手去摸,“里面没湿吧?没冻着吧?”

“没。”林木摇摇头,阻止顾时青弯下身子,有些闷闷不乐地上了马车。

顾时青心里一突,这是怎么了?

看见他上车,接过伞收着,赶着马车回村里。

林木单手托着腮,卷起一边的乌布,倚着窗户看向外面。

柔柔地细雨吹拂着。

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这几日来买娃娃的孩子们都变少了。

富贵人家的生意没什么影响,他们有小哥儿小丫头子们出来跑腿,就是普通的娃娃,许是下雨家里人拘着小哥儿小姑娘不让在外面瞎玩,这几日普通娃娃卖出去的数量整整少了三分之一。

林木踢了踢脚,皱着眉看向长袍底下的边缘,这是新做的袍子,和娃娃衣裳的样式一样呢!相公早上还夸好看,谁知道一去铺子里就被街上的泥水溅了。

回去迎着知哥儿充满期待的眼神,林木无奈地摇摇头。

好吧,知哥儿也知道答案了。

顾时青看他们俩打的眉眼官司,问到了缘由。

他还当什么事呢?四月份梅雨季节嘛,雨多很正常呀。

他牵着林木的手,“木木,衣裳脏了就脏了,咱们重新买。”

林木抿唇。

顾时青环着他,这次说到了症结,“重要的是人不是衣裳,在我心里,你穿什么都光鲜。”

看着相公认真的眼神,林木终于点头轻笑。

哎呀!我怎么这么坏!非得让相公夸我,我怎么变成这样了!林木在心里偷偷斥责自己。

面上还是一脸温和地听相公说起另一件事。

“铺子的生意嘛,木木你别愁,现在梅雨时分雨水多了些,过些日子晴回来买的人就多了。”

“梅雨?相公你说的什么?”林木疑惑。

“嗯?”这回轮到顾时青疑惑了。

他之前了解过上溪村的地理位置啊,这块大陆和以前的有些相似,东郡就在东部沿海,不过上溪村在东郡靠西的地方就是了,怎么了?难道没有梅雨季节吗?

“就是每年有一段时间雨水多啊,”顾时青问,“往年不是这样吗?”

“不是啊,”林木懵懵地摇头,“我在村里二十多年,从我记事起,从没出现过四月像现在这样多的雨。”

顾时青一拍脑袋,他去年这个时候经常在外头跑,没注意啊。

转念一想,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不该下雨的时候下这么多雨,很容易出现洪涝或是干旱啊!

看着林木清澈的眼神,顾时青脸上露出笑容,“我记错啦!木木,别担心,雨会停的,咱们铺子的生意也会好的!”

他凑上去“啾”了林木一口,“来,咱们别想了,上床睡觉吧!”

说着,脱了鞋子上床,拍拍旁边的位置,林木也笑着扑进相公怀里,找到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顾时青让林木放宽心,自己却有些警惕,现在瞧着还是细雨问题不大,若是雨势渐猛那可就得留心了。

第二日,轮到知哥儿去铺子里,他不要人送,林木就和顾时青一起待在家里。

轮到林木再去时,顾时青这次送他去铺子里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在县里找了一家茶馆点了一壶清茶要了两盘软糯的点心,一边听前台那说书先生吐沫横飞,一边留意周围茶客们在说什么。

果然,连绵不绝的细雨算是最近的热门话题。

有茶客抱怨,“这贼老天,天天都下雨,老子的袍子都干不了!”

“哈哈哈!”旁边有人笑他,“你不是家里银子多吗?买啊!”

“最近雨确实多了点,”其中一人呷了口茶,“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啊!”

“不好,什么不好?你可别胡说八道!”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他家里开米粮行的,雨多了可不是就怕囤着的米粮发霉吗!

那人摇摇头,“怕是有涝灾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熟识的茶客都瞪大了眼睛。

瞎说什么?他们这地儿什么时候有过涝灾?那得几十年才有一次吧!

那人看他们不信,也不辩解,自顾自悠闲地品茶。

顾时青倒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和他想得一样,几十年一次不代表就不可能发生,他在来这里之前什么几十年一次几百年一次的高温、冰雪、寒潮见得还少吗?!

接了林木回去,顾时青就开始琢磨怎么办了。

他这些日子闲,除了照管家里的牲畜和管空间里的黑土地就没什么事了,剩余的就是做好老婆的贤内助,车接车送老婆。

他得空,就先绕着村里那条河走了一遭。

这条河流经了几个村子,源头和终点都不在他们县,而且河两边居然没有什么堤坝!

顾时青这下子是真信了这地方没经历过什么洪灾了。

这有点难办啊!

他有点愁,雨要是大了,天上倒多少水,这没办法管。

地上呢,这河他也没办法管啊,修堤坝?不可能,他没人没钱,光杆司令一个,怎么干?

说服别人一起?看今天茶馆里的事就知道了,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

建水库水闸?更别提了,他估计连材料都凑不齐。

这时候他就有点埋怨老天了,一点都不符合穿越定律,怎么不穿成个王爷或者大官儿子啊!

现在真是一筹莫展。

林木这几日总觉得相公不太开心,但是问他又不说。

今日终于忍不住,晚上两人躺在**时,气氛正好,顾时青手刚摸上林木腰间准备做点什么,林木转头恶狠狠地揪着顾时青的脸蛋,“说!到底在烦什么!”

哎哟!老婆装恶霸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顾时青心头的郁结一下子就散开了,连忙老实交代。

林木拧着眉,斟酌语气道:“相公,我知道你有眼光有抱负,但是我觉着这个担子不用你来担啊,你要不试着放下,或许能松快点儿?”

林木一直看得很清,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哥儿,相公也就是个普通的猎户,虽然手里有个宝物,但是像相公说的修建堤坝啊、准备涝灾之类的,这些不应该是官府管的吗?再不济,还有村长呢,村里的事儿,也轮不到他们夫夫两个做主啊。

哎,林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可能相公就是想为村里做点事,才这么烦心的吧,我这样的是不是配不上相公啊。

顾时青:不!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这么高尚的啊!

顾时青恍然大悟。

是了!他一直都为改变大环境不能而难过,但是他忽略了他想的那些确实都是一个人完成不了的啊!

“木木!你真聪明!”顾时青忍不住“啵啵啵”连亲了林木几口。

“我确实想岔了!”顾时青认真检讨。

可能是丧尸一事他成功劝服钱县令给他带来了莫大的信心,但其实不是每一次都有机会改变大环境的。

他想,他应该先考虑考虑自家怎么做。

林木看相公明亮的双眸,知道他这是有法子了,也抿着嘴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阅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