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多虑了,”谢振广摇摇头,“这些时日以来,老夫见您的确是个聪明人,假以时日,那些财富和权势已经足够让您自保了!只是花团锦簇之时,人人称颂,但万不可轻易大意啊!”

刘沂暗自在心底点点头,这话其实听来着实别扭,但意思是这个意思,的确,越是烈火亨油,越是该步步小心才是。

“说罢,谢氏到底想要从本宫这里得到些什么?”

刘沂相信,世界上可能会有平白无故的善意,但绝不会有充满“处心积虑”的“善意”筹谋,谢氏花了这么一番心思,让自己清醒,又是让自己顺藤摸瓜查出不少证据,岂会只贪图攀附上皇室自保当前他们已有的基业呢?

定然,另有所求!

谢振广笑道:“长公主殿下真是爽快,老夫知道您手下能人众多,也知道您是个足智多谋的,光是新蔡纸就已经足够轰动了,焉能没有其他好东西?我想要的,是您手中这些产业的分司权!”

“分司权?”刘沂被他的话给惊讶到了,“你好大的口气!”

她本以为他是看上了自己手中的什么精巧物件,又或是某项特殊的技艺,但没想到,这谢振广果然是所图不小,开口就要了自己所有产业的分司权。分司权,是吴地曾经的某种说法,就跟现代的合作伙伴是差不多的意思,与分销商不同,是双方完全独立平等的状态。

刘沂一下子被气笑了:“单凭那些对氏族的证据和把柄,你凭什么认为,本宫就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谢氏的条件?”

谢振广微微一笑:“因为,公主殿下,全大梁都不会找到第二家如谢氏一般有资格的人家了!”

“你当王迅贵族,其他世家大族都是摆设?”

“酒囊饭袋,不足为虑!”

看着他张狂的模样,刘沂不禁怀疑他是否是自己印象中那种老谋深算的性格,亦或是,在谢振广深处,本就自傲不已。

“谢氏有这样的资本!”

谢振广的话音刚落,只见他大手一挥,本在院子里的仆从们瞬间鱼贯而入,只不过和出去时空手的情况不同,此刻他们各个手高高地拖着一个银盘,按照顺序一一跪拜呈现在刘沂和他面前。

“长公主殿下,且看!”

刘沂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都是些稀罕的好东西啊!她可再熟悉不过了!她本以为不过是些精巧的玩意儿,再不过就是名家珍藏的古玩字画,可没想到……她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了,一下子飞快地从屏风中走了出来,一个个端看了起来。

这个盘子里,圆滚滚黄澄澄的是土豆!要知道,在现代,土豆与小麦、稻谷、玉米、高粱并称为世界五大作物,其可以通过蒸、煮、炒、炸等烹饪方式食用,而且土豆的营养价值很高,其含有丰富的碳水化合物、蛋白质、维生素A、B族维生素、维生素C、纤维,以及钙、 镁、钾等营养物质。更难得的是,成熟期短,上手难度低,是极佳的农作物!

那边的盘子里,是个缩小版的犁,刘沂认得这是历史书上曾讲过的“曲辕犁”!怎么这么快就现世了!要知道,现在农田里多用的是所有人都很熟悉的长直辕犁,这个曲辕犁据说不仅比长直辕犁小,而且还耕得快,还省力,可是农田里的一把好手!刘沂拿起来仔细瞧了又瞧,自己怎么之前没想起来这茬事,若能推广全大梁的家家农户,便宜弟弟必然欢喜!

再见……

见刘沂感兴趣地眼睛直亮,谢振广心知自己这步算是给走对了。安乐长公主果然是个聪明人,一见就知道他们的累世价值!

“你这些都是哪里得来的?”

“若老夫说都是谢氏一族所为,定然十分虚假,”谢振广正色道,“不瞒殿下,谢氏虽盘踞东南沿海一带,但于边陲之地也是多有人手暗中潜去别国贸易的,您看那个‘土薯’,便是昔日从突厥的一队商队中得来的土苗苗,当时也是浑然不知它的厉害,实在是机缘巧合才种出了好些;这个啊,是柔然八族旧部之一的宝物‘容辕犁’,据说啊,是柔然的一个郡主容氏早年献出来的,不过只是被八族的高门使用着,外头的贱民是一律禁止购买的……”

听他滔滔不绝的介绍,刘沂再次对谢振广这个人的商业手段和敏锐度佩服不已,做生意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跨了国!还能带进大梁这么些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若他不是因病惶惶于托族,而是能此刻回春而立,想必他定然是个连自己都抵挡不过的可畏不可敬的对手!

“如此种种,哪个单拎出来,都有着非同凡响的影响力!谢氏就甘愿献于本宫,而不是陛下?”刘沂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震撼和疑惑。

谢振广平静地答道:“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合适的宝物由合适的人敬献朝廷,想必会有更不一样的效果!”

刘沂静静地想了想,虽说谢氏一族若直接献给中央朝廷,彼时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嘉奖和累世声名,但亦是会成为别人的眼中刺、肉中钉,作为一介地方氏族,本来已经是极其富裕的了,若再生些响当当的声名,即便吴楚氏族各个都会暗地里使袢子、抹黑名,谢氏对付几个还能应付,若因着太万众瞩目而被挖出昔年旧账,那就是无异于自曝,谢振广早年可是真的不择手段的!

更何况,刘沂打心眼里不觉得,未必谢氏一族和那个赌场以及诸多反动事宜不无关系。只不过,约莫是谢振广未雨绸缪,为人太过滑头,并且早早地有了先见之明和决断,这才清扫了痕迹,就朝廷的人想查也再也查不出谢氏的关联来。

这样大手笔的露底牌和算计人心的本事,还是让刘沂忍不住心惊。

但考虑于现实,刘沂既然见着了这些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就一定会把它们拿走,送给便宜弟弟的。所谓的分司权,如今在这些宝物面前,也就黯然失色了太多,种种好处条件,是自己实在无法拒绝的!

毕竟,一时的利润分割,永远也比不上新鲜事物带来的一系列革新!农作方面的事宜也好,商业上的模式手段也罢,刘沂在心中感慨,从古至今,都是学海无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