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钰这边忙着广陵城的扫尾工作,又耽搁了数日,再说刘沂那头,周旋了徐州谢氏数日,没能等来宋钰,倒是等来了另一个熟人——谢道元!
当然了,此刻并不是刘沂一人接见他的,因着谢道元虽养在长安,但籍贯还是隶属于徐州,因而左相在欣赏其才华之际,也颇为熨帖地放其归族,美名其约“多看望亲人”。
谢道元虽因着陈年旧事不愿意,但到底了解左相大人的好意,为官者,最忌忘本逐利,更何况,徐州谢氏并不是可以忽略的小门小户,若他想要走得长远,与其的来往行走未来也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当下大厅里,谢道元敛去心中的愤懑,处之泰然地拱手向座下诸位拜道:“谢氏道元见过族中各老,见过家主!”
再抬头望了一眼前头微笑着的刘沂,他面上不由浮现了几抹真情的笑意,弯腰颔首道:“道元也拜见长公主殿下您!”
“免礼!免礼!”众人含笑应下。
刘沂是长安的熟人暂且不提,就是那些谢氏耆老,此刻各个笑得像朵朵**似的,毕竟谢氏一族经营了几十年,为官者寥寥,多靠的其他氏族的姻亲关系,这可是头一回出了这么一个貌比潘安又才高八斗的状元郎!眼下,又见他与陛下的亲姊安乐长公主交好,就知以后此子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于是,本就心存笼络之意的谢氏族人,眼下更是表现得热络不已。
一个老头开口夸赞:“元儿幼时就爱读书,没成想,如今竟然有为官进项的好运势!”
另一个也摸摸白花花的胡须,状似无意地炫耀道:“是啊,是啊,替我们徐州谢氏可在江南氏族中挣了好大的脸面呢!”
“不愧是我谢氏的血脉!”几个人又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而作为被夸的主角——谢道元却显得冷静极了,若是谁细细望了去,便能见到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嘲讽之意。哼,穷时不顾我等孤儿寡母,达则攀亲旧故,真是些小人!
夸了好一会的功夫,就连刘沂这个外人也被这些氏族耆老的“臭屁”吹捧给听得不好意思了,而端坐主位之一的谢氏家主谢振广,此刻却表现地宠辱不惊,似乎没有刻意说过什么讨好奉承的话。
见他只是淡然笑笑,那些族老们不由重重咳嗽了几声,这才把话茬打着转给抛到了谢振广身上:“振广啊,你如今虽是家主,但这些小辈的事情,也要多上上心的,尤其是像是道元这样的好孩子,更是要好好爱护,可别为了昔日的旧怨,闹得不和才是……”
“各位族叔不说,本家主也是知道的。”谢振广嘴角一动,当即打断了他们几个老头子的话。
“这……”那几个老头子双双对视,见自己倚老卖老不成,再加上素日知道谢振广的手段,此刻也都乖得像个鹌鹑一样不再说教了。
旧怨?刘沂狐疑地看了看谢道元和座上谢氏家主二人,果然见其中气氛诡然,她不由得想起放榜那日状元郎险些遭受的构陷,如此说来,只怕和谢振广脱不了干洗……
她正思索着呢,就听谢孙氏绞着帕子就大大咧咧地出口道:“媳妇瞧着道元这孩子踏实得很,不知婚配否?若无的话,不如我来替我家幺妹保个媒,可好?道元啊,我妹妹恬儿可是最乖巧不过的女孩子,你见了一定欢喜,样貌啊品性啊都是广陵城数一数二的,与你正好相配!若谢氏和孙氏再结亲,可真是又添了一桩美事!”
谢孙氏说话像弹珠似的,一点不给别人留空隙,她边说边冲谢道元笑得亲切,那热络的架势真是恨不得当即把这个新科状元郎给塞给自家亲妹呢!
座上的谢振广一听孙家的话,面露讥讽,显然已经暗地里得到些风声和消息了。但是,谢孙氏毕竟是自己的长媳,见她仍是无知无畏的模样,他也不多计较,只是不能再让她的这番话说下去,日后定是丢人现眼的!
于是,他幽幽叹了口气,状若惋惜的样子:“我江都氏族是没这个机会了,你们不知吧,道元这孩子早早地就被陛下给定了亲!”
“敢问公公,定的是哪家的?”谢孙氏顿时躁红了脸,见到对面端坐含笑的刘沂,俨然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是白扯了,但毕竟这么有前途的儿郎,未能成为自家人还是心中不少肉疼的,她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谢振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是个蠢货!陛下定亲还要追问!
而那谢孙氏不以为意,往日里她仗着娘家的势得意惯了,就算是知道自家公公的为人,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毕竟男子跟女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见堂下多人好奇的神色,想必耆老中未必没有人之前存了同样结亲的意思,谢振广便开口道:“是汝阳侯的嫡孙女!”
“竟然是叶侯家的!”老头子们很是震惊,看谢道元的眼神更是不可思议,“是啊,王公侯伯,我谢氏算高攀了不少哇!”
“难为家主惦记!”谢道元冷哼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刘沂心下更是了然,这谢振广的消息如此灵通,如说一朝一夕偶然打探的,谁能相信呢?怕是自从放榜日以来,他便私下命人处处听着状元郎的消息了吧!如此小心提防的做派,让刘沂这些时日以来本欲合作的心思又淡了好几分。
这谢振广本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打压贤才、汲汲于私仇的货色!
谢孙氏见保媒不成,眼下又起了攀亲的心思,于是连连又说道:“道元兄弟,道霆和道霖他们二人如今身在禹州,不能当面恭贺,还望你不要见怪!改日,改日,定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和你畅饮庆祝一番,也好追思追思昔日的儿时回忆!”
“嫂嫂客气了。”谢道元仍冷冷淡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道元……”谢孙氏刚张口还欲说些什么,谢道元不知是厌了还是烦了,见谢氏一族仍是当年的嫌贫爱富的嘴脸,也不愿再装模作样下去,便直直地打断了她。
“嫂嫂,谢家道元去双亲坟上上柱香,就不多聊了。”
“诶?”见他头也不回的告退,谢孙氏脸上讪讪,满是尴尬。
一旁有好事的族老小声提醒道:“孙氏你提那些陈年旧事干什么?你以为向人家卖了乖,殊不知,你是在人家伤口上撒了盐呢!就说你嫁过来后经手的那些田庄,有好些本是他家的……”
谢孙氏顿时尴尬不已,再见自家公爹冷冷淡淡的态度,她还如何不能猜的?氏族虽光鲜亮丽,但其中族内的弯弯绕绕,她也不是没听说过的,就是自家也是……哎,这可如何是好啊?她又羞又臊,结交不成这下反而有仇了,窘迫之下俨然不知千里之外的自家已然被朝廷给抄了。
一旁静坐的刘沂却是在这只言片语之中,吃到了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