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正是风和日丽的好时候,本在房内整理数月以来自己明察暗访记录的宋钰却突然收到了广陵孙氏邀约的帖子。
“孙氏?”宋钰飞速地看了一眼信帖,只见其中抱歉字句溢于言表,处处透露着讨好之意。
“这倒是奇了?”宋钰连连摇头道。
一旁侍奉的亲随也附和道:“将军,可不是!昨儿个您才打了他们家嫡支的少爷,上门时那孙家主的脸色可是不好看的很呢!怎么今儿个就突然从盛气凌人转了性了?莫不是敬畏将军的声名?毕竟,您当年在收复吴楚之地可是大显身手了一番呢!”
宋钰笑了笑,随即摆摆手叹道:“单凭名声,你觉得盘踞广陵多年的孙氏会臣服于我?本将军不过是查了他们家的几个庄子和田铺,就是盐场也不过才揪出些小错,就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是不会让孙氏一族这么快转了态度的,你还记得咱们和左相大人刚到此地时,当地的官绅氏族,大多只是恭敬有余,热络全无吧?”
亲随眯着眼沉思了一番,边磨着墨边思忖着,停滞了一会才开口道:“将军说得是,只怕是孙氏邀约示好是假,内里自有一番乾坤!”
宋钰点点头,以示赞同,随即又感到了些许奇怪,自己数月以来确实找到了不少氏族的违法之事,可这孙氏目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柄在他手上,不值得如此做派,那么,一定是有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重要细节,让孙氏不得不投鼠忌器、强颜欢笑!
他又仔细地想了想,经过一番思索后,怀疑的念头只增不减,但却也找不到特别明显的头绪来,只觉得自己仿若漏掉了什么最关键的地方。
良久后,宋钰微微一笑:“既如此,看来,本将军还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自己想不清楚,那就去孙府一探究竟,也好看看他们家的到底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是夜,宋钰欣然到访,为了不使得孙氏起疑,他力排众议,最终只带了两位亲兵扮成小厮的模样,陪同自己入府。
“都尉使大人,小儿昨日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请!”
一见面,迎上来的就是笑容满面的孙家主,宋钰脑中的弦猛然绷紧,但是脸上却也挂着一片笑意:“不打不相识,其实本将军做事也有些鲁莽了,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不敢不敢!”语毕,那孙家主见宋钰态度如此亲和,不由得笑意又深了几分。
而跟在孙家主后头的孙斌,不复昨日的嚣张跋扈态势,一个劲儿地和宋钰赔礼道歉,宛若新生似的,同时又殷勤周到极了,将宋钰一个劲儿地迎到会客厅,又是吹捧又是一个劲地斟酒布菜,都不愿四周的奴仆插手,非要亲力亲为的呢!
宋钰实在是被他的热情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连身后的两名亲随都似乎被这个纨绔公子如此放得下身段给震惊到了。
见此情形,孙家主满意地笑了,他看出了宋钰等人的不知所措,便拱手解惑道:“小儿今日这般,全是为昨日的种种向大人您赔罪,还请大人您不要与他计较。”
“是是是!都尉使大人,听闻您才高八斗,是我孙斌有眼不识泰山,往后定不再干那欺男霸女的事情了!”
宋钰心中嗤笑,人的秉性难道是一朝一夕就能变更的吗?他知这孙斌不过是在嘴上讨好,并不诚心,便也就冷了些面色,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下,慢悠悠地陈述事实:“这便是孙公子自己的事情了,本将军只不过在广陵逗留数日,哪里谈得上指教孙家嫡支公子呢?”
听罢,孙斌忙又俯下身子一阵赔罪,只不过眼底悄然划过一丝冰冷和阴狠。
席间又说了会儿话,宋钰注意到今日这不过他们几人,见并无昨日见到的另一位孙家公子,便状似无意地提起:“昨儿个和孙公子同行的,不还有一位青年人吗?怎地,今日却没见着他?”
那孙斌瞬间脸上浮出一抹不自然,随后又是粲然一笑:“我那堂兄今日闹了肚子,就禀了父亲大人,不便前来了。”
“哦,原来如此。”宋钰止了话头,心中却盘算了起来,恐怕,真有什么在后头等着自己。于是,吃菜喝酒等等更加谨慎了几分,因着不好明着表现出防备,于是,他只得暗中时刻警醒着,只吃孙氏父子二人动过的饭菜。
见宋钰如此,于是,一行人又拼命劝起酒来。
宋钰心知有诈,但因着自己酒量很不错,于是便将计就计,陪着演了下去。又酒过三巡,见他还不是喝的酩酊大醉,那孙斌趁着拂袖喝酒的间隙,悄悄向身边人使了个眼神。只见不一会的功夫,一行行婢女入席,一个婢女端菜入席,在行至宋钰身旁,状若不经意般把盘子打翻,一下子,所有的菜色全部都沾染了宋钰和孙斌二人身上。
“哪里来的蠢东西!”孙斌瞬间大怒,似乎为自家奴仆的笨手笨脚而感到羞恼,一下子就把那个小婢女踹翻在地上。
宋钰眼观鼻子耳观心,并不做声,只想看他如何行事。
果然,孙斌转过身来,一脸的歉疚:“对不住了,都尉使大人!都怪小子未曾将家中仆从教导好,才让他们在您面前丢人现眼,真是失礼了!”
孙家主也似乎面子上很不好看,剩下小婢女被踹翻在地哭哭啼啼的。
“大人,不介意的话,还请随下人去换身衣裳,老夫看您与小儿身形相仿,便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再回去吧!”
宋钰勾唇一笑:“家主如此周到,本将军自然莫不从的。”
说完,他便准备大步流星地随着女婢走了出去,身后的亲随想要一同陪着跟去,却被他用眼神无声地给拦下来了。
“斌儿,你还不也陪着都尉使大人一同前去!”
“哦哦,是!”孙斌点点头,一阵小跑到宋钰跟前,又讨起了好。
而留在堂厅中的孙家主,则面色和善地命人招待起宋钰的两位亲随了。
今儿个,但愿一切顺利了!
孙家主看着外头皎皎月色,眯着眼睛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