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涣忻的医术不愧为皇宫第一人,甚至可以说世上再无第二人能超于他,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他的师傅也只能笑叹后生可畏。

在不知道为何毒的情况下,白涣忻昼夜不眠查探毒物侵害的部位,找出与之毒性相近的毒,悉心研究,制作出的药解了姬容朝身上近八成的毒素。

虽不能完全根治,但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很难得了。

姬容朝的气色一天天好转,姬安情悬着的心才落下。

姬容轩诬蔑他为幕后主使的事姬容朝也终于得知,他泰然自若地靠在床榻上养着病,好像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似的。

姬安情看他这般悠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你怎么都不着急的?还真要眼睁睁等着皇上将你贬为庶人啊?”

“我可是交出了父皇留给我的圣旨,找不出凶手来你我都要完蛋了!”

姬容朝合上书,无奈地摇着头:“你都能想到孤没有那么蠢做出这种事,父皇怎么可能想不到?”

“也就只有他那蠢货自以为联合了谢蔚溪,计划就能天衣无缝,白白在父皇那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姬安情一怔:“什么意思?皇上他知道不是你做的?那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说?”

姬容朝眼神幽暗:“父皇唯一忌惮的只有先帝势力卷土重来。”

“孤猜测,父皇是知道了你我之间的事情,特意只让你知道他欲要废太子,好看你是否会拿出空白圣旨。”

“若父皇真的有废太子的念头,后宫又怎会风平浪静,光是母妃那都得闹上一闹。”

“你啊——”姬容朝轻叹,眼眸隐着纵容的温情,“都怨孤那几日昏迷着,才让你着了父皇的道。”

终于知道自己被忽悠了的姬安□□哭无泪,喋喋不休控诉着明章帝:“他怎么能这样?!”

“看我义正言辞据理力争的样子很好笑吗?这不纯属耍我呢?还白白废了我的免死金牌!”

姬容朝伸出手搂住姬安情的腰,另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往他身上带近。

姬安情重心不稳,堪堪用手撑在姬容朝的肩膀。

“你干嘛——”

姬安情未尽的话吞没在姬容朝微凉的唇瓣间,他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肌肤,掠夺着温热的呼吸。

温度节节攀升,姬容朝抵住她的唇,温言柔情:“辛苦你了。”

“如此也好,往后父皇就不会再多有忌惮了。”

姬安情并未把姬容朝的这句话放在心里,只以为说的是交出圣旨一事。

姬安情羞红着脸,所有糟糕的情绪都被姬容朝情深的眼神给化解。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姬安情这几日思考甚多,她总觉得宁心住持与姬容朝之间或许也有一些私人仇怨,“你和宁心住持,有仇吗?”

“宁心......”姬容朝失神呢喃。

恍然间,那日蒙面人孤注一掷的眼神浮现眼前。

那双清澈的黑眸,也曾洋溢着朝气,也曾化为一潭死水,也亦然......充斥着怨恨。

他认得那双眼睛,他知道是宁心。

也正是因为知道是他,所以才会毫不怀疑他会下死手,姬容轩尚且没这个胆子,但他绝对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他必然得挡下这一箭,挡不下过不去父皇那一关,挡下了才是万事大吉。

故而他言姬容轩蠢,以虎为伴而不自知,只会作茧自缚,还连累了他。

“有。”

姬容朝嘴角的笑凉薄冷清:“他应是将剩下一半的恨都记在孤身上了。”

姬安情惑然:“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此事说来也小,只是于宁心而言应当是此生之痛了。”

姬容朝看向姬安情目光如炬:“想来你是不知道的。”

“元后中剧毒,药石无医身亡,贤妃自认是她动的手,所以谢家被满门抄斩。”

“但身为元后的生父萧丞相却出面保下了谢家长子谢蔚溪,也就是现在的宁心住持。”

“当时许多人都不理解,都以为是萧丞相心善念及曾经的情谊保下谢家血脉。”

“其实是萧丞相心中清楚,此事绝对不会是贤妃所为。”

姬安情听得认真,这与她从景枝那听来的又有了些不同。

“更重要的是,若不是父皇......横刀夺爱,想来元后早已嫁给宁心为妻。”

姬安情惊讶万分:“难道他们以前是一对?”

姬容朝点了点头:“贤妃身为宁心之妹,与元后也是多年闺中好友,怎么可能骤然反目?”

“不过是因为淑妃抓到了她们的把柄,逼得她们只能一死一幽禁。”

姬安情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更添一分疑惑:“这和淑妃又有什么关系。”

姬容朝勾起唇角:“毒是淑妃下的,元后与贤妃有苦说不出。”

“而巧得是,淑妃灌毒元后时,被孤撞见了。”

姬安情眸光流转,接了姬容朝的话:“所以你知道是谁干的,却没有去告发,宁心住持才因此恨上了你?”

姬容朝不甚在意地点头,好像不在乎被宁心恨上一事,也未曾有过丝毫愧意。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那日被召进宫,亲眼所见孤从那偏僻处走出来。”

“那你为何不说?”

“孤为何要说?”

姬容朝事不关己的口吻令姬安情心惊,对贤妃的怜惜以及元后与宁心有情之人被拆散的惋惜,她不由得有几分责问的意味:“不觉得残忍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竟害得这么多人丧命。”

姬容朝对上姬安情的眼睛,严肃而认真。

“你怎么不想想,孤当时不过是被冷落的皇子。母妃也不受宠,孤拿什么去抗衡淑妃?”

“即便孤向父皇道出了真相,免去了谢家满门抄斩的命运,但淑妃也会将元后与贤妃的秘密一尽托出。”

“元后与贤妃不惜生命代价守护的秘密,绝不可能简单。贤妃眼睁睁看着谢家满门抄斩但狠心不道出一句真相,就可证实她们的秘密一旦被父皇所知,可能会比这样的结果还严重。”

“说一句话是简单,但所要承受的重量不可估量。”

姬安情默然,心中认可姬容朝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浅显不成熟。

只是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秘密,能值得背负这么多条性命。

“宁心住持只知你知道此事却不说,故而因此记恨于你,对吧?”

“对。”

如此,也就一清二楚了。

原来,竟牵扯了这么多。

心不在焉离开东宫,知道了这件事她反而心中沉重,是为无辜死去的生命而感叹。

这真的值得吗?

可惜唯一能回答她问题的人已不在了。

姬安情忆起荒凉的倾云宫,不免想起贤妃逝去那日,执意要见萧枫晚,两人在屋内谈了许久。

出来后,萧枫晚神情动容,还不禁落了泪。

或许,是贤妃在临死前将真相告诉了萧枫晚,她才因此性情大变吗?

她知道从哪里寻突破口了!

姬安情当即转身去往广阳宫,得了通传入了殿内。

萧枫晚温婉一笑,通身的气息随和安宁,对她带着莫大的善意:“长公主怎么今日有空来?”

姬安情直接将话挑明开来,单刀直入:“萧贵妃可想见一见地牢里的那位?”

萧枫晚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开口。

“皇上给了我通行令,我去见了地牢的反贼。”

“不曾想,谢家长子谢蔚溪竟然是静安寺的宁心住持。”

萧枫晚眼带错愕,低语嗫喏:“原来他躲在了静安寺......”

“我已然知道害死元后的并非贤妃,贤妃死前应当告诉了你真相吧?”

萧枫晚依旧无言,只是看着姬安情,眸光闪烁。

“我询问了跟随你的羽林军,你在外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寻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找他吧?”

“是想告诉他真相吗?我可以带你进去。”

萧枫晚这才露出几分真挚的笑意:“有何条件?”

姬安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让他交出太子所中之毒的解药。”

“好,我会说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