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情回到宫中后,心情比离开时还差了许多。
隐隐约约有种要失去姬容朝这个朋友的感觉。
姬安情回到自己钟爱的贵妃塌上倚躺着唉声叹气。
有些后悔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东宫,不知道姬容朝心里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沉下心来,姬安情一遍遍回想着姬容朝说的话,心中深知他说的是没错的。
他是太子,能走到这一位置怎么可能真的有多干净。
小时候不受宠受尽了苦楚,长大后既为了母妃也为了自己付出许多旁人看不到的努力。
前有二皇子野心勃勃,后有萧贵妃百般针对,若非他自己争气,太子之位恐怕也轮不到他。
明章帝是宠爱云姣,可他对姬容朝的疼爱远远不如姬容乐,倘若姬容朝在朝政上没有一番作为,在姬国没有响亮的名声,或许明章帝是会想要将太子之位留给姬容乐的。
最重要的是,姬容朝是为了她才会除掉黄嬷嬷的。
她万万不该去责怪他的。
她也不该为一个伤害她的人感到愧疚,翠柳、黄嬷嬷都死的不算无辜。
即使听命行事,她们也真真切切加害了她。
是她没拎清,好了伤疤忘了疼。
姬安情轻闭上眼,压抑的愁绪郁结在心中久久化不开,她只是觉得身心俱疲。
枯躺了一小会儿,姬安情坐起身,决定再去一趟东宫。
道歉这种事情,当然是择日不如撞日。
只是待姬安情到了东宫后,福康却是一脸为难:“长公主,殿下他已经睡下了。”
姬安情拧眉抬头看了眼还是艳阳高照的天:“天还没黑呢就睡下了?”
“是啊,长公主你也知道,殿下时有夜难眠,如今白御医在里面为殿下施针调理,才能小憩着呢。”
听福康这么说,姬安情面带几分焦急:“我不是给他找来了静安株吗?他为什么还失眠?”
“静安株是良药,可也不能完全根治殿下的病症,只是会比往常好入眠些。”
姬安情失落垂眸:“原来是这样,我还是没帮上什么忙。”
“那我便在这外面等他醒来吧,翻来翻去的也麻烦。”
这要是有个手机,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等姬容朝醒了扣个电话,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福康连忙劝道:“公主这可不妥,奴才也说不准殿下何时能醒,您要是在这等的话可不知要等到何时去。”
“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了。”
说完,姬安情在前院的石桌旁坐下,把玩着放在一旁的棋子,打发着时间。
福康轻叹气,行礼离开,转身回了姬容朝的寝殿。
寝殿内,姬容朝与白涣忻皆在,不过姬容朝却是没有入睡,只是倚卧在床榻上,任由白涣忻为他把脉施针。
福康走进殿内,轻声说道:“殿下,长公主说是不走,要在外边等您醒来呢。”
姬容朝紧闭的双眼颤了颤,沉声:“嗯。”
姬安情适才走后,他便吩咐福康,若是她再来,只说自己休息了。
他此刻并不是很想见到她。
白涣忻专心致志的为姬容朝施着针,自若地开口:“难得见殿下失了沉稳。”
姬容朝知道,他是在指黄嬷嬷一事。
“许是这病的原因。”
白涣忻陡然轻笑:“属下是不信殿下会控制不住情绪。”
姬容朝默然不语,胸膛微微起伏着。
“你想说什么。”
白涣忻唇角挂着淡笑:“属下只是觉着,殿下对长公主之事颇为上心。”
“怕是只有你一人这么觉得。”
白涣忻不赞成地摇摇头:“殿下不信问问福康公公。”
姬容朝缓缓睁开眼,锐利的眼神掷向福康。
福康半躬着身:“奴才一心留意殿下,旁的事没有多关注。”
白涣忻笑意不减:“福康公公还是这般的圆滑。”
福康讨笑着,却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心里话的。
“殿下如今可还愿意与长公主继续完婚?”白涣忻继续问着。
“如何不愿,她本就是孤的太子妃。”
白涣忻眸光闪烁,平添几分欣慰:“殿下往日可不是这般想的。”
“属下感叹长公主一片赤之子心,皇权的争端恐怕会压垮她。”
“黄嬷嬷一死,该逼得那位下死手了。若是殿下依旧选择袖手旁观就无须多语。”
“若是殿下不舍长公主香消玉殒,就该想法子留她在东宫才好。”
白涣忻这番话也是提醒,他真切的对姬安情有几分好感,如今整个皇宫能毫无目的对一个施展善意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如今的长公主令他颇为另眼相待。
不过,若是太子继续选择对那人的举动装作不知,长公主如何斗得过那人,注定只有一个下场。
反之,倘若太子能听进他的话,不止能保住长公主,还能印证一件太子所不敢承认之事。
为何上心,不过有情而已。
姬容朝长久地注视着白涣忻收针的举动,眼眸深邃,抿唇:“孤知道了。”
“若是好了,便出去罢。”
“是。”
白涣忻拎着自己的箱子走出殿外,不出意外的被姬安情抓了个正着。
“哎哎白御医,太子殿下怎么样了?可睡的安稳?”
白涣忻停下脚步,变脸迅速,皱起眉:“不是很安稳。”
“也不知道殿下是哪里受了气,竟心气不顺至施针才能入睡,这般下去即使有静安株在也会垮了身子。”
说完,白涣忻佯装无奈的长叹气。
姬安情的心狠狠纠在一起,内疚充斥心间,难掩郁闷:“他的病好奇怪。”
“那可还有什么办法缓解他的病症?”
白涣忻沉思着,迎着姬安情期待的目光,摇着头:“恕微臣无能,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
“安神香倒是能缓解殿下入眠一事,其他的微臣也在一直想办法。”
这话白涣忻没有说假,睡眠一事是大概解决了,能很大程度缓解太子殿下的躁郁。
但是情绪的起伏也极其容易加剧躁郁,从前殿下能够很好保持情绪的稳定便不常发病。
而这段时间,比之往常,频繁了些。
原因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不过,微臣研制出一剂药方能稍作缓解,只是殿下从不喝药,这药方也就无用了。”
姬安情蓦然眼前一亮:“人哪能不吃药!什么药方,你弄出来灌他喝不就得了!”
“怪不得病不好,原来是不吃药!”
白涣忻堂皇一笑:“长公主说笑了,微臣哪能灌殿下喝药。”
姬安情仿若柳暗花明又一村,笑靥拂面:“你们不敢就我来,你把药方写给我,我必定想方设法让他喝了去。”
“这药可不能停!”
白涣忻强忍着笑意,装作一本正经,从医箱里拿出一张药方:“如此也是好事,这药方长公主可得好好保管。”
姬安情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将之放好,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涣忻走后,姬安情回望了一眼紧闭的姬容朝寝殿门,撑着下巴思考着该如何让姬容朝乖乖喝药。
手撑累了就趴在石桌上边发着呆边想着。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闭上了眼渐渐睡了过去。
半晌,寝殿门轻轻推开,姬容朝踱步走了出来。
目光如炬的望着那趴成一团的人,久久站立未动。
风起风落,冬日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冷意,他瞳孔倒影中的人微微瑟缩着,睡得不是很安稳。
呼出一口浊气,姬容朝放轻脚步,走近姬安情,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
侧殿闲置了一段时间没有打理,屋里冷的很,担心姬安情冻着,姬容朝没有丝毫停顿地将人抱进他的寝殿。
小心翼翼地为她脱了鞋子,放入还存留温度的被窝,掖好被子。
目光肆意地打量着她香甜的睡颜,他明白白涣忻未说出口的话。
一步错,步步错,是他失了方寸。
现在的事态,都是他未有预料的。
收回眸光,姬容朝转身欲要离开,手却猛然被拉住。
回首一看,姬安情白嫩纤细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视线上移,姬安情另一只手揉着眼睛,双眼惺忪,表情懵滞,却是不忘拉住他。
“姬容朝——”
姬安情的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望向姬容朝瓮声瓮气:“对不起。”
须臾间,姬容朝喉间干涩,心弦震**,眼波晃动着深邃的光。
“为何说对不起?”
“谢谢你,然后对不起。我不该责怪你的,是我太糊涂了。”
姬容朝顺着姬安情的力道坐到床榻一旁,垂眸不语。
“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想清楚了,你都是为了我,我不该为了那些伤害我的人而感到愧疚。”
“无论你以前做了什么事情,那都过去了,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人。”
姬安情的话触动着姬容朝的情肠,朗目染着静谧的色彩。
“孤没生气。”
“孤也不该对你说重话的。”
“你无需做出改变,那样的你才是你。往后不必害怕宫中的尔虞我诈,有孤在,定能护你周全。”
姬安情清澈的眼眸中淌着热烈的暖意,勾着心酥酥麻麻的,眉眼弯弯,笑意明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