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长公主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她满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母亲。太后寒声道:“这些年哀家真是把你宠坏了,你竟敢非议朝政,口出狂言,若非你是哀家的亲生女儿,皇上的亲妹妹,你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这么些年了,你作为长公主,享受着长公主的尊贵殊荣,可你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贡献?你随心所欲的活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可知道,你恣意的生活是因你父皇的恩宠,你哥哥的宽容,哀家的疼惜。”
太后的慈祥此时早已不知去了何处,满面寒霜,“现在城邦势大,威胁到帝国的统治,陛下为此头疼不已、夜不能寐、日渐消瘦,作为帝国的长公主,陛下的亲妹妹,你不为兄分忧也就算了,还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背后到哀家这来嚼舌根子,这是你这个长公主该做的事儿吗?”
长公主擦掉眼泪,努力的笑着,声音却有些颤抖,“母亲,我错了。”
太后软了语气,意有所指的说,“你要多学学敬妃,蔓儿是龙城城主夫人,推恩令的实施四大城邦首当其冲,敬妃难道不疼惜自己的女儿吗?她却没有在哀家面前提过一句。”
太后接着转过头,看着敬妃,淡淡道:“皇帝忙于政务,昭仁的事情你要多上上心,她一向是个没有主见性情绵软的,平时也没见她如此不懂事,不知是受了谁得挑唆才跑来哀家这里胡闹。
看来这宫中需要好好整治一番了,免得让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宫妃、宫侍闲得没事儿一天到晚到处乱吠。”
“是。”敬妃早已被刚才那幕震慑了心神,赶紧低头应道。太后这是敲打她呢。
“敬妃啊,你也不用总在哀家身边服侍着。有时间还是要多陪陪皇上,为陛下解忧。”太后的声音温和了很多。
敬妃低头讽刺地笑了一下,也应了下来,自从皇后那个贱人死了以后,陛下很少来后宫,忽然间她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太后执掌后宫多年,哪有不明白这些人心思的道理,轻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敬妃看了一旁还在擦拭眼泪的长公主一眼。低声道:“前几天乐安公主被太子殿下强行送回宫了,据说乐安公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瑶光殿里砸了个稀巴烂。”
“奥?敬妃的意思是阑儿惹得乐安发了那么大火?”
敬妃敛去眼中的暗芒,笑了笑说:“倒不是太子惹恼了乐安,据说是太子身边的一位姑娘。”
“奥?”太后十分诧异道:“阑儿性情淡漠,向来不近女色,他身边伺候的一水都是太监,连个宫女都没有,我还以为他喜欢男人呢?”
这话一出,旁边的敬妃忍不住掩嘴一笑,连长公主也破涕为笑,说道:“母亲说话可真幽默。”
太后笑道:“不是我幽默,是阑儿居然也有动凡心的一天,只要他喜欢的是女人就好,我这颗心算是安稳了。”
太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皱眉道:“阑儿是怎么认识这位姑娘的,他性子单纯,又从没和姑娘打过交道,别被蒙骗了才好。”
敬妃心中冷笑,也只有太后会认为夜阑单纯,他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阴险狡诈,翊儿的好多部署都是被他打乱的。
敬妃笑道:“母后说得哪里话,谁能骗得了我们的太子殿下,不过这位姑娘也不是旁人,和仙逝的皇后娘娘同出一脉也是出自青云门,是青云掌门刚收的女弟子沈清歌。”
“那就好。”太后说道:“四门与皇室同气连枝,尤其是青云门对帝国一向是忠心耿耿,是帝国的守护神。”
皇后笑道,“母后有所不知,在功法交流会上发生了一件趣事,和这位沈姑娘有关。”
“噢?什么趣事?”
皇后唏嘘道:“这位沈姑娘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亲爹天涯阁阁主沈浪的**一脚给踹废了,可怜沈阁主后半辈子是做不成男人了。”
“天涯阁?”太后思索道:“沈浪是不是曾经的老阁主汤原给他的宝贝女儿招的那个上门女婿?”
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安,低声应了声是,果然,太后“哼”了一声说道:“我早就和汤原说过,那个沈浪表面文质彬彬的,实际上小肚鸡肠,一看就不是个好鸟,肯定是他做了什么坏事,不用说,沈姑娘踹得好!”
长公主表面平静,心情却很复杂,万万没有料到母亲竟是不问缘由,便认为那位姑娘踹得好,母亲明显的是爱屋及乌,她不但把那个死去的贱女人当个宝,还把她生的儿子当个宝。
但她刚刚才被母亲掌掴教训,这时候无论如何不方便开口。好在皇后小心翼翼道:“百善孝为先,即便父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这样当众对自己的父亲下手,还是下那样的死手,可以说是毒辣了,有些说不过去。”
似乎察觉到敬妃与自己的想法不太一样,太后没什么反应,淡淡问道:“后来怎么样了?那个沈浪可有为难沈姑娘。”
“那位沈姑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不但太子殿下护着她,就连玄宗门掌门的大弟子谢止戈、圣宫门掌门的大弟子林轩都一力护着她,天涯阁哪敢和太子还有四门作对,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几位公子都护着她,看来这位沈姑娘的魅力不小。”
敬妃心中暗喜,知道虽然太后表面上没什么,但实际上最恨那些狐媚的女人,尤其是勾三搭四的女人。
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先帝曾非常宠信一位嫔妃,据说那位嫔妃如狐仙般妖媚,迷得先帝神魂颠倒,先帝为了她差点把皇后给废了。
敬妃也明白事情要讲分寸,不能说得太多,便将话题转了回来,“今年的功法交流会,郁掌门的大弟子钟铭得了魁首,获得了皇家的奖赏金丝甲,听说他对沈姑娘疼爱有加,把这件宝物送给了她。”
众人一阵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太后忽然站起身说:“身子有些乏了。”外面的嬷嬷宫女们乌泱泱一大堆赶上来扶着,一大帮人往回宫的路上走了。
看着皇太后的銮驾缓缓转过宫墙之后,敬妃和长公主才立起身子,对视一眼。
敬妃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太后支持陛下,看来推恩令势必要推行了。太子找了那样一个粗俗没有规矩的女人,不但没有惹怒太后,反之还对那位沈姑娘青睐有加。然儿的婚事也无可更改,只怕半年之后,真得要嫁去云城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嫁就嫁呗,如果城邦真得分崩离析了,我大不了把她们夫妻接到帝都,不过……”她望着敬妃,弱柳扶风的神情像极了柔弱的小白花,轻声说道:“敬妃还是小心些好。”
敬妃心头一凛,知道对方是在提醒自己,太后已经对她起了疑心,而陛下如果真允了太子的婚事,让他娶了沈清歌,那沈清歌又与三门交好,四门的势力便归太子所有,太子的地位更加无可撼动,幸好大哥掌管户部,掌握了夜国大多数银钱往来,想到自己的儿子……她皱起眉头,自己的儿子文韬武略哪里比太子差,只不过差在一个身份,不像夜阑出生就是太子。
“不要想太多了。”长公主安慰道:“你也知道,这两年我很少参与朝中的事,来日方长,推恩令不是那么容易实施的,翊王还有机会。”
敬妃皱眉说道:“我现在只是很疑惑,推恩令这个损招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究竟又是谁给陛下灌了迷魂汤?竟然说动了陛下实施推恩令。”
长公主微笑着说道:“敬妃好久没有去惠妃宫里走动了吧?”
敬妃面色一寒说道:“那个女人看似愚蠢,实际上狡猾得很。十年前你出主意杀掉皇后,结果却利用惠妃出的手,她一定对我们怀恨在心,再想诱她出来当挡箭牌,只怕不易。”
“那又如何?”长公主嫣然一笑,三十多岁的人皮肤依然紧致,保养得非常好,“难道她敢多嘴说些什么?除非她不要命了,再说了,我与惠妃从小就认识,知道她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敬妃忽然皱眉道:“说来也奇怪,为什么陛下十年前忽然决定让皇后出面彻查户部,如果不是怕皇后查出端倪不好收场,当时也不用兵行险招。”
长公主柔弱道:“皇帝哥哥不喜欢我与你走得太近,所以早就决定让我从户部里脱手……”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就让顾烨派人盯着我。”
她接着叹息道:“这满朝文武,无论清贪,总有办法可以拿捏,可就是羽林卫那位顾统领顾指挥使,一心忠于陛下,将羽林卫管理的如铁通一般,我们竟然没有办法安插人手进去。”
敬妃听了这话,模棱两可的说道:“身为臣子,忠于陛下是理所当然之事,我们暗中安插人手,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顾统领的忠心天日可鉴,这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长公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柔声细语地说道:“是啊,不过这些年羽林卫追查十年前的刺杀的案子,一直没有停下来,看来是陛下下的严令。”
“这是自然。当时陛下打算让皇后插手户部这件事只有宫中几个人知道。”
敬妃回想起十年前那一幕,冷笑道:“结果不出半个月,皇后就在省亲途中被刺杀身亡,这事虽然被掩盖了下去,但羽林卫却是清楚的,陛下岂会不知道?陛下是否真的在意皇后的死活只有陛下自己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陛下最在意的是在这皇宫之中,竟然有人敢将他的话泄露出去。”
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怯意,愁苦道:“十年了,羽林卫还不放弃,真怕哪天被查了出来。”
“长公主倒也不必如此忧虑,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有线索早查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两位夜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就这么对坐着,安静地饮茶叙话,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两人谁都不愿意松动自己的心房,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件事情——杀死夜阑,陛下只能重新选择帝国的继承人,翊王赢面极大,冯嵩可以高枕无忧,长公主也不会胆战心惊怕夜阑有一天知道了真相报复她。只要死一个人,似乎她们的困局就会迎刃而解。
但偏偏,却没有人愿意出手,毕竟不是十年前,毕竟这是帝都,这里有无数双眼睛,不能再用暗杀这种手段去对付当今太子,谁知道太子身边有多少暗卫?尤其在推恩令即将实施这种敏感时期,而且……惠妃这一辈子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阴沟里。
太后寝宫之中。
老嬷嬷一双稳健的手正在给太后梳理着她花白的头发,太后低声说道:“为什么我生了这么蠢地一个女儿。”
身后的老嬷嬷微笑着说道:“可您还是最疼长公主,不然也不会同意长公主和离,在长公主闹着要协助冯尚书管理户部的时候也不会劝说皇上答应,满足了长公主的心愿。”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徐茂林那个人,当初是她自己选得,结果没过几年她又闹着和离……对了,你这老家伙眼睛毒,说说看,皇上为什么把然儿嫁去云城?”
老嬷嬷的声音有些犹豫,“郡主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身体确实不太好,南方水土养人,把郡主嫁去云城倒也合适,不过婚事只是表像,关键还在于陛下实行推恩令的的决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门婚事如果有变动,云城主会怎么想?……莫非陛下是做给四大城邦看得,嫁一个郡主来安四大城邦的心……”
老嬷嬷忽然发觉她虽然伺候了太后几十年,但在这件事情上说多了,所以立刻住了嘴。
太后微怔,像**瓣一样重重褶皱的脸渐渐舒展开来,“国事陛下管,家事我管,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
老嬷嬷谄媚道:“太后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