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行程一晃而过,龙依依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越往大城走,干旱的情况就越明显。
因为大城里的人口多,用水也多,反倒比他们龙水镇还要更缺水一些。
谢清辞上一次来的时候,凌城外的护城河水位线还很高,过了十几天再来,以前的水位线上满是绿色的苔藓。
本来深可见底的护城河现在只剩下清澈见底的一层了。
目测还不够成年人的小腿高,谢清辞放下了车帘。
“别看了。”
龙依依皱着眉心也放下了车帘。
“不容乐观啊。”
龙依依的心中忐忑,如果水越来越少,那今年的庄稼还能顺利长成吗?
别到了夏末秋初,干旱没水,到时候天地里的庄稼再都旱死了。
“不行,马上河流上游就要闭水了,到了庄稼结穗的时候,要是龙水村也像这里这样干旱的话,那就难了,庄稼旱死,今年一年可就白忙了。”
龙依依赶紧抓起一张纸,开始摆好笔墨纸砚,立马修书一封。
“阿姐,你在写什么?”
小鱼儿趴在了龙依依的身边问她。
龙依依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尽可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提醒村民们早作准备。
节水灌溉的装置也要按在庄稼地里面。
龙依依写了两封信,生怕一封信出了意外不能及时送到。
谢清辞看了眼龙依依写完的信,笑道:“你不如在下面加一句话。”
“写上……收到信以后请回信。”
龙依依一想也是,只要她收到了信,那不就证明龙水村的人收到了信?
“好吧,那我加上。”
龙依依刚一进城,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就先一步找到了驿站把信寄了出去。
本来她想两封信一起寄去龙水村。
被谢清辞拦住。
“一封寄到龙壮那里。”
“一封寄到家里。”
龙依依不解问:“为什么?”
谢清辞想了想,清冷的眸子看着龙依依。
“阿姐忘了吗?”
龙依依一想也是。
谢清辞曾经和她说过,这么大的村子不可能每个人都与她交心。
村里的人总会有些不和她一心者。
她本人不在乎这些,她允许有人不相信自己,也尊重他们的选择。
但龙依依没有忘记,她的目的是想在灾荒年间救下这里更多的人。
所以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不允许有差错。
“那好吧,一封寄去家里。”
“一封寄去龙水村。”
从驿站出来以后,谢清辞先是带着龙依依找了个住的地方,因着只在这处歇脚一天一夜。
所以龙依依也没选什么好的住处,随便在街角的小酒馆就凑合了一下。
“马车上的东西不用拿了,就把随身的衣物放在房间就行。”
龙依依找了一间可以三个人住下的大房间,他们的行囊都放在龙依依的随身空间里。
也不用麻烦地搬来搬去,节省时间。
“走吧。”
小鱼儿刚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水壶拿下来,就听着龙依依说出发。
“这么快!”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都不休息一下子的吗?”
龙依依把及腰的青丝绑起来,穿上男装,这样行走在街上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小鱼儿看龙依依都换好了男装,往日的裙摆变成了长裤,他惊讶的瞠目结舌。
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响了几声。
他回头把希望的目光放在了谢清辞的身上。
“兄长?”
“听你阿姐的。”
小鱼儿揉了揉肚子,“可是我饿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龙依依从空间里面拿出了一个馍馍直接塞进了小鱼儿的嘴里。
“先吃点这个。”
小鱼儿抱着馍馍默默跟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龙依依先走到了第一家粮食铺子。
粮食铺子的老板是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这家铺子离他们这里最近,里面的人不多,龙依依看着外面的米卖相还不错。
可以问问价钱。
“老板,你这里的米都怎么卖?”
“糙米两文一斤,精细米三文一斤。”
“价钱还可以。”
龙依依想着自己一家买一些,整个城的粮店都走完也能买下不少米,不至于惊动当地的百姓。
龙依依看了看其他的米,这家粮店还有高粱米,小麦,薏米等。
“这些其他米怎么卖?”
老板掀起眼再看了三人一眼,这三个人穿的虽然简单,但是看这料子都是城中好的布料铺子卖的上等布料。
老板托着下颌,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来体验生活来了。
估计是哪个富商家里的孩子出来行走商队吧。
老板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他就是喜欢这种不谙世事,没有什么经验的败家小少爷了。
他们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哪怕自己偷偷动一些手脚,也不会被发现的。
“你们要买多少?”
“买的多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打折。”
龙依依听完眼睛一亮,这么会做生意的老板,他家的顾客为什么不多呢?
难道是因为时间不对?
龙依依直接道,“我要这些各种各样的米加起来一共一百斤。精细米三十斤,糙米三十斤,其他的米各来一点。”
她的随身空间大小有限,空间的大小是随着里面装的物品价值多少变化的。
如果装黄金这些,空间就会成倍的增长,装米面菜这些,她的空间增长的速度还赶不上自己往里面装东西的速度。
她得计算着能不能装的下。
“先来这些吧。”
搞不好,还要用马车往回运一些,放在宅子里面的地窖里保存。
最重要的是,这么干旱的天气,她要在空间里面存下足够的水才行,到时候像大白菜,地瓜,土豆,南瓜这些好保存的蔬菜,她都会放在地窖里面。
不好保存的瓜果再放进自己的随身空间里。
老板的嘴角不屑的撇了撇,还以为能要多少呢,不过一种才三十斤,打发要饭的呢。
他随手拎起一袋米,颠了颠放在了他自己动了些手脚的称上。
他抬起手挪着秤砣。
“三十斤精细米。”
称完,又换了一袋。
“三十斤糙米。”
老板把两袋米放在了地上,“那剩下的米我给你随便装了?”
龙依依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老板手里面的称。
“我不要了。”
“你不用称后面的了。”
老板一听就生气了,一张脸涨的通红。
“不是,你这小子不是真心来买米的吧?”
“你是不是来找事儿的?”
老板把手里的称往地上一扔,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重重一拍桌子。
这样大的声音吸引了周围路人的注意。
“这什么情况?”
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就是啊,怎么还吵起来了。”
“这三个年轻人看起来不是城里人啊。”
“哎呀哎呀。”
有人摆着手道:“我看这张老板啊,又是在坑蒙拐骗外地来的不懂行的年轻人。”
有人嫌弃道:“就是啊,他连自己家亲戚邻居都坑,总是缺斤少两的,遇见了不懂行的年轻人去可不得宰一刀嘛。”
听着这些路人的话,张老板涨红了一张脸,很明显面上挂不住了。
转而把怒火发泄在了龙依依的身上。
“来我这里闹事,也不看看我张老板是谁?”
与张老板的大声怒吼不同的是,龙依依面色平静,一双眸子好像已经看穿了张老板包藏的小心思。
“这府城里的衙门可是有我张家的亲戚!”
“我告诉你,你来我这里闹事,你死定了!”
“连官老爷吃的都是我家的粮食。”
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背后有人罩着。
龙依依弯唇一笑,“怎么?天高皇帝远,就可以徇私枉法了?”
“我没有闹事。”
“我也没有故意找事。”
龙依依拎起了张老板放在地上的米,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米根本就没有三十斤,你缺斤少两,还不容我不要了?”
来往的人们一听见龙依依敢说这话,纷纷围在了龙依依的后面看笑话。
“哎呀,张老板平日里坑我们坑的可惨了。”
“连员外家的女儿都敢坑骗,如今踢到铁板了吧?”
有人对着龙依依喊道:“小伙子!”
“不要害怕!”
“他们张家人根本就没有当官的,他只有一个表姐,嫁给了衙役头子!”
“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龙依依笑了,就算这人有什么背景她也不怕,她不过就是来这里买个米,买完她就走。
任他有多大的权力,休想抓住她。
龙依依又把另一袋米拎起来,放在桌子上。
“这袋米的斤两也不够,大概少了七斤。”
旁边有好事的人,直接拿来自己家的称。
“我来帮你们称称。”
张老板一下就挡在了米的前面。
“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吧?”
“故意找我的事儿是不是?”
张老板抢过了路人拿过来的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什么破称,还想称我的米。”
龙依依冷笑一声。
“你的米要是没有问题,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称?”
张老板也冷笑一声,“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
“那我还说我的称和我的米没有问题,你凭什么诬赖我呢?”
街上的众人纷纷唾弃张老板。
“呸!”
“一大把年纪了,要不要脸?”
“糊弄小孩子有意思吗?”
龙依依挑眉,“好,暂且不说你的称有问题。”
“就说我要的三十斤精细米,三十斤糙米。”
“我问你,为什么要在我的精细米里面混进去糙米?”
张老板瞪大了眼睛,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这个小伙子是怎么发现的?
不过他也顾不得现在眼前的小伙子是怎么发现的。
他要做的是先把这三个人打发走,不然这要是被当众揭穿了,以后他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你别乱说!”
“我可没有!”
龙依依挑眉一笑,“你没有?”
她龙依依与粮食打交道十几年,研究各种各样的米十几年,精细米中混进去了糙米这种小把戏她一看便知。
都不用掂量重量。
糙米的米不整,太碎,而且还有各种稻糠等杂质,同样的重量,糙米就是要比精细米的体积更大一些。
而两袋米的重量一样,体积却相差无几,她看见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精细米恐怕也没那么“精细”。
她拔下发上发簪。
为了方便检查,她让铁匠特意给她做完了一个特别的发簪。
尖端比较尖,中空的,手指粗细的一根银簪子。
她的银发簪不是纯银,因此会比纯银发簪更加结实,方便她检查粮食。
没等张老板反应过来,她直接把发簪先后戳进了两袋米的袋子上。
“哗哗拉拉。”几声。
米袋子里面流出来了一小堆大米。
果然,两边的米是一样的,根本没有所谓的精细米。
龙依依挑眉看着张老板。
“张老板,你胆子大得很。”
“我原以为至少会有一些精细米混在里面。”
“没想到这两袋子竟然全是糙米。”
龙依依笑道:“你糊弄不了我,你只会糊弄你自己的生意。”
路人看见张老板的手段终于被揭穿,立刻拍手叫好。
“太好了!”
“终于有人揭穿这个黑心老板了!”
“这些年我们可是在他这里吃了不少的亏。”
谢清辞看了几眼老板的称,趁他又羞又恼的时候,抬手把称举了起来。
从秤杆子里面拿出了一长条的磁铁。
龙依依用手掂量掂量。
“呦!张老板,这磁石足足有好几斤重吧。”
“怪不得不让我们用其他的称。”
张老板恼羞成怒,“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报官,你不是想要买米吗?”
“我以后就让你一粒米都买不着!”
龙依依紧锁着眉心,朝廷都不敢说这种话,一个小小的商户是如何敢说出这种话的?
旁人都以为张老板是在放狠话。
但是龙依依却对他这话上了心,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要是张老板的背后真的有什么背景或者手段能控制整座城的粮食。
那就太可怕了。
届时天一大旱,他这种奸商要是垄断了粮食,那苦的可就是家境贫寒买不起米的百姓。
“你说这话,不怕遭天谴吗?”
张老板嘿嘿一笑,“大狱都不干关老子,你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