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公子抬起折扇轻抵着下颌,皱着眉心发出质疑,“不对啊,谢清辞。你去赶考,难道不应该跟林婶子道别一下嘛?为什么不向着母亲辞别而是要去找龙依依那丫头啊。”
谢清辞偏过脸来看沈家公子,清冷的眼不说话。
沈家公子被谢清辞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炎热的天气里竟然有些后背发冷。
谢清辞看着沈家公子,觉得沈家公子说的甚是有理,自己理应先去跟林秀兰辞别,却不有自主的在心中把龙依依放在了第一位。
他心中思绪万千,半晌,沈家公子本来以为能听到谢清辞说出让他心头一震的话来,没想到谢清辞回过神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是我长姐,不是那丫头。”
沈家公子十分摸不着头脑,就这么看着谢清辞走出了沈府。
龙依依在沈家将养身体,谢清辞还要去一趟镇子上看商铺的生意。
经过修缮,几间商铺已经是初具规模,就剩下牌匾还没有雕刻出来,店里已经开始卖吃食了。
离闹事比较远的那家店,按照龙依依的意思,卖起了螺蛳粉。
不等谢清辞走到门前,浓郁的味道就已经飘出了巷子,几个人拿着竹筒奶茶成群结队两两三三过去店前面的小巷子里面排队。
本就很深,人烟稀少的小巷子因为顾客的到来也变得热闹起来。
谢清辞从旁走过去,被一位食客拉住了衣袖。
“这位郎君,你也是来这家店里吃螺蛳粉的吗?”
谢清辞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手,微微一笑,道:“不是。”
旁边的少女看着这么年轻的郎君,不由俏脸一红,她好心地提醒谢清辞。
“郎君怕是走错了路吧,这条巷子里只有螺蛳粉一家,再没别的了,你要不是去吃螺蛳粉的,那你一定是走错了路。”
谢清辞看了眼少女,轻笑一声,“谁说去那家店里的就一定是客人了?”
这下轮到拉住谢清辞的少年惊讶了,“看郎君风度翩翩,气度不凡,难道是去当店小二的?”
旁边的少女轻嗤一声,“兄长再说什么胡话,难道他就不能是这家店的主人吗?”
谢清辞微微颔首,“在下正是前面螺蛳粉店铺老板的弟弟,也算是半个主人吧。”
“二位吃好,在下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两位捧着竹筒奶茶的少年少女望着谢清辞的背影发呆,怎么会有人年纪轻轻生意就做的这么好了?
这几天螺蛳粉店的生意都火的超过了镇上最大的食肆。
谢清辞到了店里,林夫人换了一身衣裳方便干活做事,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脸上带着笑,比起在林府的时候不知道要开心多少倍。
她从前就喜欢管着账本,整理钱财这些活儿,奈何在林家的时候,有前头夫人管着财政大权,她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后来林家大小姐回家,不仅没有她管理钱财的机会,甚至连每月分给她的月银都少了。
林夫人一边收着钱,一边打着算盘,看着钱匣子里面的碎银子越来越多,仅仅是一天的功夫钱匣子里面的碎银子就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甚至都要放不下了,林夫人高兴地都没看见谢清辞的到来。
她还挥挥手,招待着谢清辞,“客官想来点什么?我们家的螺蛳粉可是全城独一份,外面买不着的。”
谢清辞觉得有些好笑,“外祖母,是我。”
林夫人听着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谢清辞,高兴地连手里的算盘都推到了一旁。
“好孙儿,你怎么来了?”
自从谢清辞那一晚在林家亮过相后,林夫人直接改口,叫起了谢清辞好孙儿,彻底地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其实一开始林夫人听说龙秀才和林秀兰收养了四个男童养在家里时,自己是不太愿意他们这么做的,近年的收成不多,龙秀才只是一个乡野农户里面考出来的一个穷秀才。
要他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实在是太辛苦。
林夫人不想让林秀兰婚后的日子过得太辛苦,一开始对此也曾修书给林秀兰谈过此事。
但林秀兰心善,既然已经把人领回了家,就断然没有再把几个孩子送出去的道理。
况且几个孩子都一个比一个懂事能干。
林夫人未见过几个孩子之前还心存芥蒂,见过几人后,她彻底释怀了,林秀兰做的没有错,她不仅救了这些好孩子的命,还没把他们教歪。
个个都聪慧有出息。
谢清辞笑道,“来看看外祖母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这几天的经营可还得心应手?”
林夫人赶紧把自己前面的摊子交给信得过的嬷嬷,自己则是拉着谢清辞往后院走。
“当然得心应手了,幸亏有丽娘的指教,我们的人才能把这些食材都准备好,就连汤底都是丽娘教着府中的下人熬制的,我一把老骨头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帮着算算账。”
谢清辞笑笑,“还顺利就好。”
林夫人拉着谢清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里,神神秘秘地从床底下端出来两个木匣子。
“这是?”谢清辞疑惑道。
林夫人拉着谢清辞摆摆手,“嘘,小点声。”
林夫人打开了两个箱子,谢清辞的看到了箱子里的东西,瞳孔微微放大,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银子,有零有整,还有几张银票。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螺蛳粉店面的收入,我想着依依她没有过来,这么多的财物放在我这里,我夜里睡觉都不安生,你还是把这些银子带回去吧。”
言罢,林夫人从自己的书架上翻出来一个账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这几日的开支收入,“一共结余就这么多,我想着你们一直住在龙水村那里,一大家人还要和两位老人、龙家大房挤在一个院子,来回做生意总归是不方便的。”
谢清辞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我最近托人联系,问到了一处四合院,就是年代老久了些,不过该有的全都有,离沈家并不远,地处龙溪镇和龙水镇的中间,这样你和依依来回两个镇子之间也方便。”
谢清辞听明白了林夫人的意思,她这是张罗着给自己换房子呢。
林夫人又推来另一箱木匣子,“这是我的嫁妆,姓林的老头子不敢动,如今我年事已高,以后养老还要靠着秀兰和依依,这些钱还有些近些年攒下来的,你们都拿去置办房产吧。”
谢清辞想了想,买一处院落还是很有必要的,龙依依说过,未来的几年里这里不仅会有大旱、虫灾,还会有瘟疫战乱,他们总不能在一个四面八方都漏风的柴房里过完这几年。
不过这院落的选择也不能草率了,要看附近有没有水源,也要看院墙够不够坚固,最重要的是他们家人多,这个院子能不能住得下这么多人。
“好,改日我会让依依去看看。”
林夫人正纳闷,“怎么是依依?”
谢清辞“哦”了一声,林夫人应当是还不知道他准备参加乡试这件事。
“是这样的,外祖母,我已经决定参加科考,后日就和沈公子一起启程前去赶考了。”
这点是林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么快!”
之前也听说谢清辞在读书,但这十里八乡的读书人多了去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参加科考,要么是没有钱财,连路上的盘缠都凑不出来,要么便是实在是资质愚钝,根本用不上有特意去参加。
林夫人一想也是,谢清辞这样气质不凡,风度翩翩的男子,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小小年纪就懂得不少,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日后榜上有名也正常。
林夫人听了谢清辞的话,赶紧把木箱子往前推了推,“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们这等寻常人家吃饱饭已是不易,更何况出来一个读书人,若是榜上有名更是祖上积德,造福后辈的大好事,这些银子置办完房产,你拿着剩下的当着路上的盘缠,这一路上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林夫人双手紧握,向着上天祈祷,“祖宗保佑,若是我的孙儿能高中,我愿意日日吃斋念佛……”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清辞打断。
“外祖母不必许下如此诺言。”
林夫人皱眉望向谢清辞,“如何不用,这可是件大事。”
谢清辞弯唇笑笑,盖上了两个木匣子,“因为我一定会榜上有名。”
林家先祖做官的时候历经了多次科考才求得个一官半职,眼下看着谢清辞这么有自信,林夫人热泪盈眶十分欣慰。
“好孩子……好孩子。”
“你们都是好孩子。”
谢清辞收了林夫人的钱财和账本去了下一家店铺。
开在闹市的奶茶店,因为这家铺子的位置比较好,开在了众多食肆中间,旁边多家食肆都以辣为主,这时冰冰凉凉的奶茶就起到了用处。
不少的少男少女喜欢追求新东西,奶茶变成了他们人手一杯的标配,无论买什么吃食,都必须买一杯香甜的奶茶。
而且奶茶店隔几日就会上新一个新的口味,经常是旧的口味还没喝够又上了新的口味。
而留在奶茶店干活儿的丽娘更是成了这条街上的红人,谁会不喜欢一个成熟知性的温柔姐姐呢?
就连龙水村的许公子也追随着丽娘到了龙溪镇,隔三差五的就送来新鲜的瓜果,丽娘也会给他特意调制一杯与其他口味不一样的奶茶。
剩下的两间店铺,一个卖了饺子馄饨,一个卖了麻辣烫都由林秀兰在打理,因着龙溪镇的店面都不大,所以开火锅店的话还是有些局限的,谢清辞走了一圈,每一家店铺的卖的都不很不错,光是银子他就收了十箱子。
还好谢清辞来的时候叫上了孟玄,不然这些银子光是从马车上搬上搬下就要花费好大的力气。
而且带着这么多的钱财走官道也不安全,他也不是龙依依还有个随身空间可以用。
谢清辞带着这些钱回到了沈家,一路上他都在期待,龙依依这个甩手掌柜看见了这些银子估计会乐得一蹦三尺高吧。
不同于那日走山林官道的惊险,谢清辞和孟玄这次再没有遇见拦路的山匪。
问了孟玄手底下的人才知道,这些山匪本就没有头目,都是三五成群,几个一起,见他们前几日杀了那么多人,自然就不敢再来上前挑衅了。
小鱼儿坐在马车里,他听着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谈话,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既然他们没有头目,我们为什么不给他们钱财,让他们替我们做事,我们不是正好人手不足吗?”
孟玄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但依旧很荒诞。
“你是说让杀人劫财的流寇到我们家给我们包饺馄饨,日日夜夜摇奶茶吗?”
小鱼儿笑道:“也未尝不可啊?”
谢清辞笑笑,敲了一下小鱼儿的头,“你的想法很大胆,或许等你长大了可以一试。”
孟玄皱起眉,“兄长你竟然不说小鱼儿的想法荒诞可笑?”
谢清辞垂着头声音平静道:“这些流寇都是些亡命之徒,被朝廷抓到就是死路一条,但其中也有一些是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干出一些抢劫钱财的事,他们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这些年朝廷也在招安这类人,小鱼儿的想法很大胆,但也不是不行。”
谢清辞偏过头,笑容温和地望向小鱼儿,“江湖上许多商队,门派类组织也是如此,正因为他们不怕死,有些事情才更好去做。”
两人眼中的闲谈落在了小鱼儿的耳朵里,却成了一颗种子,暗自发芽。
几人回到了沈家,谢清辞前去找龙依依。
龙依依上次落水后,还是染上了风寒,如今初夏炎热的日子,她还裹着外袍。
听着谢清辞和孟玄从镇子上回来了,龙依依赶紧出去见两人,只见一箱一箱的银子被搬下车,沈家人都惊呆了。
龙依依却是波澜不惊,这些银子的收入早在她的预料之内,只是若要成功挺过过几年的荒年,这些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