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动作自然地背过身,背对着破墙窟窿外的警惕目光,弯腰抓起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砸碎的粗瓷碗碎片朝着手腕上就是狠狠一划。
锋锐的瓷片割破消瘦的手腕,艳红的血色喷涌而出。
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苏锦白着脸把出血的手腕凑在了顾瑀的唇边,另一只手生硬地捏开了他的嘴,眼睁睁地看着从自己手腕中流出的血像是在补一个无边窟窿似的疯狂涌进另外一个人的血脉中。
而就在这个漫长又短暂的过程中,顾瑀因倒气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如涌至最高点的浪潮一般褪去,起伏肉眼可见的平稳了下去。
等苏锦哆嗦着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这人的呼吸虽弱,可却慢慢开始稳了。
可苏锦却如同徒手揍了一头牛似的脱力跌坐在了地上。
损自身血气养他人的命,这对她而言其实是损害非常大的,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恢复,次数多了甚至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否则的话苏锦也不会犹豫到现在。
彻底没劲儿腿软到站不起来的苏锦心累地横了**的人一眼,苦中作乐地说:“我救你一命你可得记恩,否则的话我这罪可就是白受了……”
外头的人声喧嚷一直没停,苏锦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失去了意识。
等她被人一把扯住头发从床边扔出去了好几步疼到惊醒时,已经是第二天夜色将近的时候了。
苏锦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火辣辣生疼的头皮,悚然地看着支棱起了半边身子坐住满脸冷漠甚至还有不耐的男人,怒得拔高了嗓门:“你扯我头发?!”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粗暴且无礼的吗!
而且原主长期营养不良一头枯黄的头发就跟冬天的干稻草一样,苏锦昨天做梦的时候都还在怀念自己及腰的泼墨长发,可今天一睁眼居然就被人扯了头发!!!
这个绝对不能忍!
顾瑀毫无征兆地被吼了一嗓子,似有烦躁拧起了眉心,抬起眼尾看向苏锦时眼中翻涌的全是暗沉沉的暴躁。
许是太久没喝水,出口的声音嘶哑到像铁片在耳膜上的剐蹭。
“滚出去。”
“我……”
“滚!”
苏锦试图张嘴被两次打断,视线隔空在空中碰撞,自心底勾起的就是怎么都熄不下去的怒火。
早知道这人是这德行,她割自己的手腕子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做什么?
昨天就应该直接出去端着碗吃这货的丧席!
顾瑀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脸不太能领会苏锦气红了脸的愤怒,忍住不适面无表情地往床沿上靠了靠,眼中泄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讥诮,一眼也不看脸上打翻了调色盘的苏锦,冷冰冰地说:“老太太让你来的?”
“怎么,这么着急给我奔丧?”
“可惜了,我到底是没能死了,也没能让你们如愿。”
这话顾瑀说得慢条斯理,苏锦听完憋了一肚子的窝火气。
她不知道这对母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没兴趣去听那些鸡毛蒜皮,因为她现在一秒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苏锦铁青着脸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转身说:“你还不知道吧?我是你娘花了银子从别处买回来给你冲喜的,只是我这人据说命格不好生来克夫,前后已经克死两个男人了。”
“昨日拜堂的时候你虽是半死不活的没能起来,可你娘抱了个大公鸡替你拜得可认真,仔细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夜夫妻了,往后你小心着些,别成了被我克死的第三个倒霉鬼!”
最好是赶紧死!
死了拉倒!
苏锦说完拔腿就走,可脚步刚动,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到了后背。
“哎呦我去!”
“你这人不识好歹就算了怎么还得寸进尺啊?!”
被砸了个正着的苏锦忍无可忍地撸袖子一把掰断了门框的边角,抓着刺挠挠巴掌宽的木板朝着顾瑀就想抽。
“救了你的命没半句好听的就算了,你……”
“你想打我?”
顾瑀的伤势太重,哪怕是被苏锦救了命,此时的脸色也难看得厉害,脸白得愣是找不出一丝别的色儿。
这人明明虚弱得连下床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可这么坐着反手握住苏锦砸下去的板子时却依旧不见半分慌乱,仍是一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斜起眉梢看着苏锦豆芽菜似的小身板,要笑不笑地说:“来之前打听我是什么人么就敢进这道门?”
“就这么块小板子,你打蚊子?”
他忽略了苏锦徒手掰开门板的惊人力气,随手把板子抽出来扔到地上,眼也不眨地说:“地上的是给你的盘缠,拿着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下次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苏锦又气又怒地低头看到了刚才砸到自己身上的东西,被银子折射出的光芒震了一下下,再看着被顾瑀扔到地上的板子时怒从心起。
她一手抓必不可少的银子一手捡起板子在手中轻轻一捏,而后在顾瑀错愕的目光中缓缓松开指缝,一点一点地把指缝被捏成了粉末的木屑扬在顾瑀的眼前,一字一字地说:“小子,你也给姑奶奶小心点儿。”
“再让我遇见你这副讨打的德行,你看我能不能一根一根捏碎你的骨头!”
放完狠话苏锦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银子往怀里一塞马上就走。
顾瑀看着她决绝又迫不及待的步伐,再看看眼前令人惊讶的木屑,古今无波的眼中泛起些许不可察的波澜,神色略带意外。
“身板不大,劲儿倒是不小,这是属牛的?”
被污蔑成属牛的苏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顾家大门,难得的是也没遇上阻拦的人,一路畅行无阻,勉强分了个东南西北就朝着村口的位置走。
这里是顾家村,出了村子再搭车往上就能去县城。
摸着怀里的银子,想到这银子目前对自己的重要性,苏锦气得忍不住唾弃自己的同时又失控地磨牙。
这拿的哪儿是丧偶费?
这分明就是窝囊费!
要不是她现在兜比脸都干净,她一定把这玩意儿砸到顾瑀那厮的脸上让他好好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气得冲晕了头的苏锦冲到村口没找到记忆里的骡车,等了一会儿怕会被碍事儿的人一网子兜回去,干脆硬着头皮往前走。
可走了没多远,她就遇上了生平见了最烦的一类人。
喝了大酒一身酒气还神志不清的酒蒙子。
还不仅仅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