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这个词对苏锦而言非常新鲜。

新鲜到跟刚被强行灌进嘴里的迷魂药一样,仔细砸吧回味还泛着黄连一样的苦。

是真的很命苦。

她所谓的新婚丈夫明摆着就是命数到了指定要死的。

她就是个价值二两银子的搭头。

而现在她今日才第一次见的名义上的婆婆,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她命不祥克死了她活生生的好大儿,一定要拉了她去跟着一起下葬……

“杀千刀的丧门星!就是你害了我儿子!”

“要不是你这个灾星,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没了!哎呦菩萨啊,我可怜的儿啊,顾瑀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儿啊……”

老太太哭得嘶声力竭,恨不得把嗓子当喇叭喊。

好好的喜事突然变成了丧事,在场的人看了表情都很复杂。

再一次被捆了的苏锦半死不活地歪在柱子上,看着唱念做打哭到不能自已的老太太,表情非常微妙。

命不祥克夫?

开的什么玩笑?

她是罕见的幸运且大力锦鲤好吗!

深感受辱的苏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许是注意到她的表情,哭到起劲儿的老太太突然暴起,抓起地上的棍子就朝着苏锦抽了过来!

“老娘不嫌你名声臭,特地使了银子把你弄回来,可你倒好,刚进门就克得我儿子没了命!”

“你个丧孤星的贱蹄子!老娘就是活劈了你喂狗都不解恨!”

“等把顾瑀送出门了,我就要拿了你去溺死跟他葬在一处!你是老娘花银子买回来的,就死了你也得到地底下去伺候我儿子!”

在妇人狂风骤雨般的抽打和咒骂中,苏锦接连闪躲无数次都没找到插嘴的时机,只能艰难地靠着蛮力挣断手上缠得麻花似的麻绳。

她连呼带喘地竭力蹦到屋内的桌上勉强避开了老太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攻势,瞪着满脸怒容的老太太咬牙说:“少扯了黄鼠狼的尾巴当狐狸盖,就算是我命中不详,那你儿子也是被你害死的!”

“你都知道我能克死人,还花了银子把我买回来,怎么,是担心你儿子活太长,怕他死在你后头这才巴巴地买了我回来助你一臂之力?”

老太太大约没想到苏锦口齿能如此锐利,猛地一怔之后更是怒火中烧。

“小贱人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那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

“是啊是啊,我知道现在要死的人是你儿子,但是起了心害你儿子的不也是你么?”

这要是真心疼儿子,谁闲着没事儿能给亲儿子买一个能克死人的媳妇儿?

就算是谣传,那这也不是亲娘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啊!

苏锦看着气到浑身发抖却还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老妇人,皮笑肉不笑地在手上用力几分力气,连棍子带人往边上甩开一截拍了拍巴掌,轻飘飘地说:“当了癞蛤蟆还想变青蛙,挂一层金身真当自己是菩萨?”

“少往我头上甩锅,别说你儿子还没死,就算是真死了,那也是你的事儿,少往我头上甩这罪过!”

争执间苏锦生生挣断了手上的麻绳,在无数震惊的吸气声中没好气地咬了紧了后槽牙。

“张嘴闭嘴就说你儿子死了,你儿子还没断气呢!”

“他就是现在死了,那也是被你咒死的!”

苏锦声势过大底气太足,以至于先前蒙了一瞬的人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有一个哭得满眼都是血丝的小伙连滚带爬地往前走了几步,哆哆嗦嗦地把手指伸到**试了试,僵硬得狠狠一颤后激动地破音大喊:“瑀哥还有气儿!”

“还有气儿!”

他这么一喊,胆儿大的有人上前试了试,紧接着屋里接连响起的就是掺杂了无数惊讶的声音。

“真的还活着!”

“对对对,还没死呢!”

老太太的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脸上的狰狞狂怒未散,看着滑稽又可笑。

苏锦见状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在无数警惕的目光中抱着胳膊冷笑说:“人还没死呢,这就要打着陪葬的号子害我的命?”

“杀人是要偿命的知道吗?要不咱们抬着**的这人去官府县衙里问问县太爷,看看在场的诸位到底谁能做我这条命的主!”

苏锦这话一出,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众人同时没了言语。

老太太左右一看自己没了帮手,正想吧嗒着嘴反驳的时候,瘫在床边的小伙毫无征兆地喊了起来:“瑀哥的气息重了!”

“他是不是要没事儿了?!瑀哥!瑀哥你快醒醒啊!”

小伙看起来非常激动,握着顾瑀的手疯狂落泪。

苏锦扭头一看**的人倒气急促到面色涨红甚至连呼吸都能听出不祥的尖锐气音,气得险些直接骂出了口。

这哪儿是要好了?

这分明是要回光返照了!

实在是气不过的苏锦懒得跟蠢蛋解释,一看四周围了这么多人,心想自己今日指定是脱不了身了,干脆牙一咬心一横快步上前,胳膊一挥就把坐在床边的傻小子撵到了边上。

“走开走开。”

小伙不满地瞪眼,还没说话就听到苏锦说:“我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冲喜吊命的时候别人不能随便进喜房啊?这喜气要是被外人冲散了,老太太你儿子可真就要见阎王爷了!”

“都赶紧出去!”

被针对的老太太张嘴刚骂了一个字,就被抱着大公鸡的大娘摁住了。

“嫂子嫂子!”

“冲喜不能散喜气这话没毛病,咱们赶紧先出去,万一坏了事儿就糟了!”

“可……”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指向苏锦,怒道:“我们出去了,她要是再想跑咋整?”

“你看那窗户那墙,这……”

“跑不了!”

大娘紧紧地抱住想挣脱的大公鸡,恶狠狠地说:“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呢,保准她一步都出不去!”

她说着警告似的看了苏锦一眼,一字一顿地说:“要是有那不知趣的糟烂货起了想跑的心思,那就直接捆了出去沉塘溺死了事儿!”

大娘劝着老太太出去了,一窝蜂挤在屋里的人也出去了。

苏锦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张嘴呸一声把咬破舌尖涌出的血吐在地上,视线再落回顾瑀身上的时候,几乎是巴不得用眼神把这人马上凌迟。

那些迷魂药软筋散对她作用不大,之前的虚弱也都是人前装的。

可问题是,现在放眼望去外头的都是人,跑出去蛮力对抗指定不行,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

在这里待着,等这人断了最后一口气,刚才那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说不定真要聚众拉她去陪葬!

这路还没开始走呢,眼瞅着就是绝路了……

行至绝境的苏锦眸光复杂地看着呼吸越发急促尖锐的顾瑀,头大又烦躁地咬了咬牙。

“姑奶奶轻易不损自己的好运气救别人的命,小子你今儿遇上我算是你积德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