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当然是没有丢出去, 梦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谭谭,眼底带了嘲讽。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谭谭背着手,虽是恭恭敬敬的, 却一点也不退让, “人都救了,梦情姐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谭谭保证,不会打扰到姐姐的…”

“呵…小没良心的,做每件事都需要承担后果的。”

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梦情扭着腰风姿摇曳走了。

“后果?呵呵…”孑然一身的人,什么后果她担不起?

越热闹越好呢……不同于人前的天真娇俏,谭谭隐没在烛台阴影里的一半脸冷漠极了。

回头看着**的男人,若有所思。

这个男人是个麻烦, 但他是个捉妖师, 腰上别着的一个木葫芦里还时不时的溢出妖气, 看来,才收了一个大妖。

但愿,不要令她失望。

秦淮楼人来人往,最安全也最危险, 这世间妖魔横行, 按理说,有梦情这样的仙人坐镇,寻常妖魔是不敢来犯的, 所以, 当一只大着肚子的妖堂堂正正地闯进秦淮楼, 并挟持住梦情, 让梦情交出她的夫君时, 谭谭没想过这个画面。

梦情巧笑倩兮地被那女妖挟持住,也不惊慌,媚眼如丝地弹了弹横在她面前的匕首。

“这位姑娘,你弄疼人家了…”

女妖见不惯她的模样,拧着眉呵斥:“闭嘴。”

梦情就当真微笑着不说话了,笑笑走过去,拉住了从楼梯上下来的谭谭。

“秦妈妈备了早点,我们过去吃吧…”

“可……”

“梦情姐姐会处理的,我们好好吃饭吧…”

谭谭信了,跟着笑笑在一旁吃起了早点。

女妖好像是蛟龙一族,她说她本是昆玉泽的公主,外出历练时与一个捉妖师相恋,捉妖师原本不知她的身份,直到去昆玉泽提亲才知晓她是蛟龙一族,蛟龙一族浑身是宝,仅次于真龙,况且昆玉泽是传说中的仙家福地,不说那些富饶的灵脉,就是叫得出名字的天才地宝大部分也是出自昆玉泽。

见识了蛟龙一族的阔绰之后,那捉妖师便起了歹心,修士人人向往飞升,这个捉妖师便策划了浩浩****的昆玉惨案,他联合了十几个仙门在他和公主的大婚之夜袭击了昆玉泽,杀了蛟龙一半的族人,抢走了蛟龙一族世世代代积累的仙品宝藏。

谭谭不知道什么昆玉泽惨案,她只是看这个女子有些眼熟,蛟龙一族…蛟龙,朱啸曾经的未婚妻就是蛟族公主吧,虽然时间久远,有些故人的脸又重新看得清楚了,谭谭看着这个女妖,撕了小块馒头放进嘴巴里。

她就是朱啸的那位未婚妻。

蛟族公主身着软甲,一把匕首横在梦情的脖颈上,恶狠狠道:“把南宫交出来,不然就杀了她,当日我昆玉泽的惨案也有你们合欢宫的手笔,交出南宫,不然我夷平此地。”

“公主莫要动怒,当心动了胎气,”梦情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她说:“梦情早已不是合欢宫的人了,犯不着与公主作对,至于您说的那位捉妖师……我等与他也并无什么交集,公主想要找人,让手下在楼里搜一搜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谭谭喝着粥的勺子便落到地上,瓷器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醒耳,毫不意外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妖?”蛟族公主眯了眯眼睛,她看着谭谭,突然把梦情放开,然后缓步朝谭谭过来。

“哪里来的小妖,面皮倒是生得不错,”到了谭谭面前,她突然厉声喝道:“你刚刚心虚什么?”

公主一边挥手让手下搜楼,一边死死盯住谭谭。

“你认识南宫?”

她咄咄逼人,楼里气氛剑拔弩张,笑笑主动站起来,把谭谭拉到身后,护道:“我妹妹没见过这种阵仗,失态了还望公主海涵。”

“啪!”公主旁边的侍卫一个耳光打在笑笑的脸上,笑笑一介凡人哪能受的住,当即就被抽出去几丈远。

“什么东西,公主让你说话了吗?”

凡人就是如此没有尊严,笑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飞出去,倒在地上当即就吐了一口血,秦妈妈怒了,这么明目张胆欺负她楼里的姑娘,好大的派头,她撸起袖子要叫人上,却被梦情一个眼神喝止住了。

“做每件事请,都需要承担后果。”

梦情的话冰冷,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谭谭怒极的模样。

好,承担后果。

什么后果她担不起呢?

谭谭想着那个侍卫打笑笑的那一巴掌,看着眼前这个公主突然觉得她无比讨厌,就是掉了一把汤勺就说她心虚,笑笑姐姐就说了一句话就被打了。

她问公主:“你刚才问我什么?”

公主也觉得这个小妖让人生厌,她不耐烦地重复道:“你刚刚在心虚什么?”

“心虚?”谭谭讽刺地笑了笑,突然走上前来,扬起手一巴掌打在公主的脸上。

“你觉得我心虚?”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谭谭打了公主后,飞快地扶起地上的笑笑,捏了一个决,眨眼间便出现在梦情身后。

“梦情姐姐,照顾笑笑姐。”

“拿下…给我拿下这个贱人!!”公主气急败坏,却发现谭谭又重新出现在面前她。

面对公主的愠怒,谭谭不紧不慢道:“打人是不对的,我向你道歉,你向我的笑笑姐姐道歉,还有…”红唇微启,她笑得天真,语气却放肆极了:“我从来就没有心虚。”

她手中出现一把长剑,霎那间引出的剑气让整栋楼都震了一下,深刻的划痕出现在四周的墙壁上,和谭谭动手的侍卫也被振飞出去。

长剑出现的那一瞬间,谭谭原本清亮的眼睛被一团黑雾遮住,隐隐露出红光。

“谭谭她,这么厉害吗?”秦妈妈抱着梦情的手臂,梦情一个冰凉凉的眼神看过来,她马上就松开了,梦情不喜欢别人碰她,秦妈妈失去了安全感,马上又找了跟柱子抱着,她完全可以跑路的,但是耐不住看热闹的心。

“魔?”

“魔。”

公主和梦情异口同声,望着谭谭眼神复杂,明明是个低等的小妖,体内竟然有这么精纯的魔气。

“魔?”谭谭不慌不忙地靠近公主,她的剑柄上闪着细碎的闪电,“原来我是魔啊……”

半年前众仙在沧州围剿腾蛇,不知道死了多少仙人呢,她要保护的薛晓也死了,但是一觉醒来,她的丹田里多了一颗精纯的魔丹,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她不关心是谁送来的,反正那个人总会出现的,从那之后,那颗魔丹就被她慢慢炼化了,现在她妖不妖,魔不魔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呢。

梦情拧着眉,虽然她知道那个人看重的谭谭绝不会简单,但她没想到,谭谭是个魔,并且还一直伪装。

诛天剑指着公主的面门,谭谭微笑道:“给我的笑笑姐姐道歉呢…”

诛天剑的威力,腾蛇内丹的魔力,就算是血脉强大的蛟族公主,也根本无法招架。

公主扶着自己的肚子,没有马上道歉,她看着谭谭,惊恐中又带着不解:“你明明是魔,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妖?”

伪装?

如果她是一个真正的魔,或许就是公主所说的伪装了。

谭谭:“秦淮楼你也搜了,给笑笑姐道歉就走吧,对于你说的昆玉泽之事,我们是你说了才知道的,和你的那位夫君,是绝对绝对没有关系的。”

她突然又变得好说话了,这时公主派去搜房间的侍卫也搜完了,正下来复命,看到谭谭用剑指着公主,纷纷亮出法器要攻击谭谭,被公主一个手势叫住。

临走之前,公主对昏迷的笑笑道了歉,回头对谭谭道:“世人惧魔比惧妖更甚,阁下当心。”

当心什么?公主笑着,像是在说:我等着你报应不爽,下场凄惨呢。

真是恼人,好想把她吃了……不,不能吃,谭谭努力控制住心底黑暗的欲望,沉着脸让这位公主离去。

公主走后,秦妈妈扶着昏迷的笑笑回房休息,梦情看着谭谭,面色复杂道:“跟我来。”

回到谭谭的房间,梦情看到原本躺在谭谭**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心道,果然…

“你是魔?潜伏在秦淮楼有什么目的?”

谭谭说:“没有目的,只是跟着你能吃饱饭。”

梦情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她只是幽幽道:“想来我是没什么资格管束阁下,我不管你救下捉妖师南宫氏是什么目的,不要牵连到秦淮楼就好。”

往日的亲切教导仿佛是一个谎言,梦情的姿态收放自如,谭谭以为她还要问更多,没想到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走了。

风从窗户吹进了几片落叶,谭谭拂开裙摆上的落叶,走到窗边,随手掐了个法决,房间里就凭空出现一个男人。

脸色惨白的男人已经醒了,他在**停下调息的动作,对谭谭抱手行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谭谭的眼睛转了转,她天真地问道:“哥哥,你是谁啊?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在下关山南宫氏。”男人一脸胡渣,因为五官太过优越,俊秀中多了粗犷,野性帅气,反而是别样的风流。他没有回答为什么会受伤,而是下意识的扬起笑容:“姑娘,可否讨一杯水。”

谭谭一连给他倒了几杯水。

喝了水之后,他脸色好了些,接着他说他是捉妖世家关山南宫氏的少主,听闻秦淮地界有妖魔出没,此行只为除妖而来。

又说遇到了一只恶蛟,那恶蛟欺男霸女,喜欢掳走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糟蹋,他扮成一位姑娘的兄长送亲,才遇上那妖,跟着蛟妖去了它的巢穴,纠缠了许久才收了那蛟妖,那妖实力强劲,他虽然勉强降伏,却也受了重伤。

“若不是遇到姑娘,在下恐怕早已横尸街头了。”

谭谭连连摆手:“好说好说,救了你这样为天下苍生奔走的大侠,我很高兴啊,这么久了你也饿了,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端来…”说完了又嘀咕:“秦妈妈一定会给我留饭的啦。”

她说话颠三倒四,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男人的模样,脸上是全然信服的模样,偶尔闪过一丝狡洁,也是少女的不谙世事,甚至还不小心流露出对男人的仰慕。

“在下多谢姑娘。”

转过身,谭谭收起了笑容,瞬间换了一副脸。

南宫家的人,认不认识南宫钦呢?为什么会看不出她是一只妖呢?

南宫钦,第一个被她吃掉全部爱的男人,第一个,被她骗走了一切的男人,他才是南宫家的少主。

这个男人和那个蛟族公主…呵呵,她可是谁的话都信呢。

生活终于不是一滩死水了。

下午,昨天来寻笑笑的明阳世子又来了,他的琴声独一无二,让秦淮楼的姑娘如痴如醉,笑笑早就醒了过来,她依旧不见这位世子,谭谭问为什么。

笑笑说:“我做梦都想他死。”

没想到,笑笑才说完这句话不久,第二天,明阳世子便暴毙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一阵风刮到秦淮河里,淹死。

明阳毕竟是个世子,他死得这样离奇,引起了热烈讨论。

“这世子平日里衣冠楚楚,想不到是个斯文败类,不然那阵风,怎么会刮到他头上……”

“说个笑话,那明阳世子可是水性极好呢…”

“听说他纠缠梦情姑娘,真是不知所谓呢,死得好死得妙啊…”

愚民皆说是报应,是天谴,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刮进河里淹死的,目击者众多,官府也查不出什么,就这样草草结了案。

秦淮楼还是一如往常,整夜灯火画舫,笙箫鼓吹。

谭谭觉得奇怪的是,明明那天笑笑姐姐都醒过来了,傍晚又昏睡了,两天两夜后才醒来。

醒来后,谭谭刚好在她房里,跟她说了明阳世子的事,笑笑先是一惊,随即竟然笑了。

“你终于回来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道,像是自言自语。

秦淮楼建在秦淮河畔,笑笑的窗外是临水处。

此时烟笼清波,雾中细柳,岸边停泊在画舫,笑笑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充满精气神地下床走到木窗边的铜镜旁,拿起一支粉绿簪子挽了一个发髻。

又戴上名贵的金牡丹花头面,涂了脂粉后端详着镜中的女人。

“你回来啦,”她娇俏地笑着,完全忽略了背后的谭谭。

“你终于又可以保护我了。”

“我是打扮给你看的,这副头面,我从来没有戴过呢…”

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像是疯了。

可是谭谭知道,笑笑没疯,也没道理疯。

这座楼里,铜镜是铜镜,牡丹是牡丹,梦情是梦情,谭谭是谭谭,笑笑…也是笑笑。

每个人都有秘密。

不必深究。

谭谭退了出去,她看了看天色,该给那个男人送饭了。

作者有话说:

恢复日更,我不能再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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