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浓重的霾霜之色, 悄然掠过了常娘的玉容,她颇感惕凛,下意识斜身后撤了半步, 放眼望去, 四遭皆是腰佩绶刀的铁衣兵卒, 他们隐隐朝着她逼近前来,一股沉峻的威慑与重压扑面而来,但又在合适的距离里停驻,常娘忍不住忖度了几番, 这些人似乎早已在酒坊之中蛰伏多时,构筑成了一只巨大的罗网,静待她上钩。
其实, 教她上钩的话, 根本不打紧,她并不畏惧大理寺的酷刑与百般摧折, 但她预想之中最坏的情状,已然是发生了, 那即是,真正的账簿落入了阮渊陵的手中,这些账册,详实地记录着媵王贪墨洗钱, 以及在京郊酒场之中的冶炼火械的种种钱目开支, 端的是事无巨细。
被大理寺抓住了命脉,赵瓒之的大计还能成吗?
常娘深深地敛了敛眸心,窃恨自己到底是来迟了一步, 错失了良机。
常娘望向了阮渊陵身旁的那几位少年少女,心中掠过了一丝显著的惑意, 她晓得这些小鬼乃系阮渊陵的爪牙,也自是无时无刻提防着他们,她带着秋笙去京郊酒场的那一日,便是托人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是将他们一举一网打尽。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这些少年非但没有尽数落网,反而适时获了救,迎来了援兵与救护,她所经营的这座酒坊,也成了沦陷之地。
常娘自知难逃一劫,但无论如何,她都有些想不通,自己素来是算无遗策,为何偏偏在此回错失了成算?她被秋笙的身份蒙蔽了,这一点,她自识审人不严,她姑且认了,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她托人去将那些少年一网打尽,这些少年偏偏又能逃出生天?
是哪一处关节出了问题?
常娘眸瞳一瞠,骤地想起了什么,她委托去收剿沈云升他们的人,是温善晋,前一阵子,媵王暗中差了内侍去信予她,说温善晋前来投诚于他,为了聊表诚意,媵王吩咐常娘,将这酒坊背后的主家之位,禅让一半的位置给温善晋。常娘当时并没有多想或是深思,只觉媵王颇有手腕,竟是能够策反温善晋,温善晋是曾经的中书门下同平章事,若是这夺嫡之争中,有他的一份助力在,便是形同如虎添翼。
故此,常娘不疑有他,带秋笙去京郊酒场的那一日,她便是去信委托温善晋,说近日牙倌又送了一批人入坊,这一批人当中,必是有阮渊陵安置下来的纸鸢,身份难辨,常娘请他将蛰伏于酒坊之中的钉子给拔掉。
本以为计策可以万无一失,但此番,阮渊陵在酒坊之中所设下的兵防,便是杀了常娘一个措手不及。
沈云升、崔元昭与苏子衿,居然是全须全尾地立在了阮渊陵的身侧,他们都还好好的,并没有被抓。
互为反衬地是,掌事姑姑以及一众后院里的伶人,竟是都相继获擒。
一见及此,常娘太阳穴胀胀地直跳,袖袂之下的纤秀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白皙的手腕之上青筋凸显,因掐紧的力度过大,指尖处隐隐地泛着一丝青白之色。
她望定了阮渊陵,因是气急攻心,面色与唇角,可谓是苍白到了极致,笑意渐渐地冷却了下去,道:“温大人是假意倒戈于殿下,这样一来,取信于殿下,便能掌握酒场酒坊之中的诸般谍报,待情报取走,便以通敌叛国之名义,吩咐大理寺前来收押酒场,是也不是?这可真是一箭三雕之计策,你们可真是好深的机心。”
因是蜷拢过紧,常娘细长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腹的肌肤之中,很快地,便有一丝冷腥且濡湿的血渍,自她的指尖之中,缓缓地淌了出来,滴答滴答,浸湿了袖裾一侧。
酒坊外头处,陡地晃过了一片殷亮如雪的响雷,轰隆轰隆,那从天而降的春雷,俨似一柄脱鞘而出的利刃,以大开大阖之势,将酒坊之中劈裂开了两半,伴随着阵阵风雨的惊鸣,酒坊内蔓延入了一片半明半暗的光线,光影晦暝,将在场的每一张脸,都笼罩得半明半暗,昏晦的光影,剥离了他们的实质,以至于他们变得面容朦胧,徒剩下了一片半虚半实的轮廓剪影。
外端的那一场瓢泼沛雨,陆陆续续地落了下来,天与云与地,上下皆是被罩入了浓重的雨意之中,檐雨如注,凛风敲窗,案台处的烛火不安地扭来扭去,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
常娘自知抵不过阮渊陵的兵马,本欲咬舌自尽,但阮渊陵快了她整整数步,赶在她自尽以前,一记沉腕推肘,不偏不倚地戳住了她的定身穴。
常娘一霎地便是动弹不得,容色半是苍冷,半是窘迫,遂是极为恼恨地剜了阮渊陵一眼,眸底溢出了浓郁的弑气,仿佛只消她能够动弹了,便能提刀将阮渊陵千刀万剐似的。
阮渊陵看懂了常娘眼神里的幽怨、绝望以及坚执。
常娘的来历,他自当是一清二楚的,早在数月以前,他便是遣人密查过了她的身份以及底细,一年前,大邺与金国在元祐城交战,城内一度沦陷,百姓流离失所,常娘便是其中之一,她丈夫充军死战,剩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然死于兵燹,儿子目下寄居于幽州的漏泽园。这一座漏泽园,是媵王在幽州任为刺史时督办筑建的,是为流离失所的百姓提供一个栖歇之所,使得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不消说,在常娘眼中,媵王是她此生的再造恩人,她甘愿唯他马首是瞻,誓死效忠,死生相随。
阮渊陵并不同常娘多话,吩咐周廉等人将酒坊抄下,常娘、掌事姑姑等人皆是被带回大理寺提审。
因是有重兵把守,大理寺抄酒坊内外之时,并无百姓上前围观,众人都没有这个胆儿,也不敢贸自论议些甚么。
宋仁训与孟德繁,俱是京圈之中颇有名位的太子爷,称得上是常氏酒坊的常客,动辄挥斥百银千金的那种,他们近两日夜夜来谒酒坊,都是扑了个空,既是不能见到日思夜想的秋笙秋娘子,亦是不能见着常娘,心中早存了一些微词,今次不惜冒着骤雨复谒酒坊,却是惊诧地见着这般一幕——
大理寺的兵卒里三围外三围,抄了整座酒坊,衣冠肃正的大理寺卿阮大人,率人扣押住了常娘,以及后院的十余位伶人,常娘不复往日的容光,造相怨戚,眉眼具有戾冷之气,与寻常斡旋于众宾客之间的佳人,有着霄壤之别。雨水打湿了女子鸦黑的鬓发,雨丝顺着额庭滑落了下去,渗透在了她的玉容之上,琼玉般剔透的五官,原是匀抹着薄薄的铅粉,此刻教雨水慢慢洗濯了过去,铅粉如锈漆般,从脸上剥落,露出了她质朴干瘪的一张面靥。
没了铅华的遮掩,女子的眼角堆砌着的细纹,藏也藏不住,这是一张备受岁月摧残与压迫的面容,一寸一肌俱是蹉跎的风霜,是教人生怜的。
不由教人想起了一句诗,『最是人情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宋仁训与孟德繁见状,整个人俱是懵然了,忙遣随扈上前去打探具体的情状,想知晓常娘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咎,究竟是犯了多大的事儿,竟是要动用大理寺泰半的兵力,此外,除了常娘,为何连秋笙竟是也不见了踪影?
诸多的疑绪,纷纷扰扰地席卷上了心头,宋仁训与孟德繁二人,俱是百思不得其解,急于解惑。
那些随扈,囿于阮渊陵的威严,只得避其锋芒,转而去相询周廉,周廉使得那两位随扈是宋家与孟家的,自是也不好对抬罪,只得言简意赅地道:“常娘涉嫌了一桩朝廷大案,大理寺目下是奉公行事,还望两位少爷避让一下,免得牵涉入此案之中。”
随扈们听罢,急急返身禀命,宋仁训与孟德繁听得可谓是一头雾水,常娘居然与一桩朝廷大案休戚相关?她一个沽酒妇,人微且言轻,能与大案有什么牵涉?再说了,这一桩朝廷大案,具体又是什么?什么样的大案,能让大理寺如此大动干戈,还让寺卿亲自出马?
宋仁训与孟德繁再度遣随扈去探探口风,结果,那两位随扈吃了一鼻子冷灰,估摸着是探口风时,迎面撞上了大理寺的寺卿,结果被寺卿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通,两位随扈灰头土脸地踅返回来,对自家的主子摇了摇头,万分为难地道:“寺卿大人说了,这朝廷要案,事关国是,牵涉人员深广,因此不可对外透露分毫。”
居然是事关国是?
宋仁训与孟德繁俱是震骇不已,常娘究竟是犯了什么事,与什么样的案子有了纠葛,竟是会牵系大邺的国情?
但这一点,大家都不敢再冒进地去问。
“那秋笙秋娘子呢?”宋仁训的一颗心怦然地跳着,急切地问道,“她也是犯了事儿么?怎的没有见到她的人儿?”
秋笙的事体,俩随扈自当是更为不知情了,一问的话,简直是就是三不知。
宋仁训的一颗心,如被闷油来回滚煎而过,在过去的十余日里,他的三魂六魄,都一整个吊在了秋笙身上,他甘愿为她日掷千金,只盼能换得她的一次回眸。前几夜,他差点要得到秋笙的人儿了,孰料,常娘却是同他说,要等明日。宋仁训不知自己等了这个『明日』多久,一直苦苦等着了今日,讵料,却是等来了这般一个结果。
这让宋仁训颇为惴惴不安,孟德繁也不比他好上多少,整个人的容色都是阴沉沉的,但面对眼下的这般情状,他们无论怎么补救,也都是无济于事,只能暂先认栽了。
话回这头,沈云升、崔元昭与苏子衿,他们将账簿上交给了阮渊陵以后,开始担心酒场里头的事情,正思忖间,却听见一阵马蹄声碎,远处有数匹鬃马驰骋而来,待趋近了,沈云升他们逐渐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是魏耷、庞礼臣。吕祖迁和杨淳!
苏子衿心神一动:“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崔元昭往那一群少年之中,深深看了一眼,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吕祖迁身上,她凝了凝眸心,冥冥之中,眼波变得盈盈润润,透着几分淋漓水色,但她不动声色地撇开了视线,以纤指掩着鼻梁,鼻腔莫名泛着一丝酸涩的湿意。
崔元昭垂敛着双眸,嗓音透着一丝稍重的水汽,慢声道:“他们能回来就好。”
沈云升很快发觉了事态不太对劲:“慢着,怎么没有见到温廷安与温廷舜?”
他们两人呢?
他还看到了其他一些生面孔,依其衣饰与造相,像是高门深院里的随扈。
茫茫漉漉的雨幕之中,御街之上是一片湿泞,魏耷、庞礼臣、吕祖迁和杨淳身上带着雨尘和血伤,所穿戴的雨蓑,根本来不及遮掩住滂沱的雨势,等他们赶至酒坊的时候,已然是通身皆湿的状态。
崔元昭是早有一些准备的,忙去坊内取了干燥的衣物和毛巾,逐一递给了他们,但魏耷和庞礼臣他们等不及了,庞礼臣急切地说道:“温廷安和温廷舜二人尚且还在酒场之中,随时可能都有危险,万请阮掌舍速速遣兵去援救!不然的话,媵王就要动手了!”
阮渊陵凝着邃眸,淡扫了那几位随扈一眼,为首一人是蔺苟,蔺苟稽首,恭谨地行了一个揖礼:“卑职奉枢密使之令,此番是护送庞少爷以及他的友朋们回京城。”
一听蔺苟是庞珑的鹰犬,沈云升、崔元昭和苏子衿俱是面露一丝惕色,提防不已,庞礼臣见了此番情状,忙横亘于两方人马之间,解释道:“都是自己人,我父亲其实是拥护太子殿下的,这次若是没有父亲的暗中襄助,我们也不太可能在钟伯清与云督头的围剿之中,顺利逃脱出来。”
除阮渊陵之外,众人细细一听,颇有些震颤。
庞枢密使庞珑居然是太子的拥趸?
这,这怎么可能!
倘若庞珑投诚于赵珩之,这又是何时的事情?
为什么大家都不知晓此情?
这未免也太过于惊人了。
众人俱是有一丝诧讶,面容之上可谓是愕色难掩。
众所周知,枢密院是大理寺的死对头之一,一院一寺呈分庭抗礼之势屹立于朝庙,素来是水火不相容,阮渊陵与庞珑的关系不善,每逢早朝的朝会之上,没少会相互挤兑,私底下关系也紧张,一度到了动兵器的境界。
退一步来说,庞珑是朝中□□的头目之一,大内的百官宰执俱是知晓他与温家派系不睦,阮渊陵是温善晋门下的学生,自然而然也被划分至了□□的阵营之中。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阮渊陵的方向,仔细地看了一眼,有意观察一下其反应,却是发现男人面容澹泊且沉笃,似乎早就对此事习以为常。
如此看来,阮渊陵早就知晓庞珑是太子阵营的。
阮渊陵峻沉的面容之上,掀起了一丝风澜,道:“庞枢密使救了你们出来,那他岂不是有自曝身份之险?”
钟伯清是媵王的忠实鹰犬,庞珑从钟伯清手中救下了庞礼臣他们,无异于是在狼口之中夺食。
阮渊陵深深地凝着目色,对庞礼臣肃声道:“你且将你们这几日在酒场之中的经历,逐一道来,你们是如何失踪的,又是如何逃出来的,逐一道来。”
讲起庞礼臣他们这几日,掩埋于隧洞之下又死里逃生的经历,真可谓是说来话长,时间格外紧迫,庞礼臣只能选择长话短说,先是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番被掩埋在隧洞之下的经历。
知晓他们四人被掩埋在了隧洞之下,沈云升、崔元昭和苏子衿俱是有些愕然,崔元昭不可置信地道:“隧洞塌了,你们就被埋在了隧洞之下?”
魏耷点了点头,替庞礼臣做了补充道:“那个隧洞弥足有七丈之深,我们被掩埋在地底下的时候,差点就出不来了。”
苏子衿目露忧色,嗓音发震,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魏耷笑着看了苏子衿一眼,眸色微微柔和了些许:“当然是徒手,一点一点地朝上挖地道啊,用朴刀和刃剑,不然的话,还能怎么着?承蒙上苍不弃,我们所处的隧洞,同另外一处隧洞相近,我们终于挖通了地道,是通往另外一处隧洞的,也就是在那处,我们遇到了温廷安。”
魏耷补充完了,就轮到庞礼臣来说。
庞礼臣再是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番媵王与完颜宗武谈判略况。
说至此处,庞礼臣有些愤慨,“长贵是潜伏于温家二十余年的谍者,是完颜宗武的走狗,因他掌握了诸多崇国公府的情报,所以,完颜宗武打算将长贵作为筹码,与媵王置换火械与兵谱,但这个媵王委实是贪得无厌,打算寻完颜宗武索求更多。”
阮渊陵蹙了蹙眉心,道:“媵王还打算索求什么?”
魏耷接过话茬道:“长贵被完颜宗武安置在了四夷馆之中,媵王便是派遣钟尚书去纵火烧了四夷馆,打算将长贵烧死,这般一来,他算是毁掉了完颜宗武的第一个筹码了,鉴于此,他能趁此向完颜宗武讨要元祐三州的疆土。”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番怔然,面面相觑,一阵默契的无言。
众所周知,收复回元祐失去的疆土,一直是先帝的夙愿,也是当今官家的帝心所向,假定赵瓒之想要收复失地,这一点其实早在阮渊陵的意料之中,但他觉得,赵瓒之的所作所为,他并不能全然苟同,这不是为大邺的江山社稷着想,更不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而是名副其实的卖主求荣。
庞礼臣继续道:“媵王要完颜宗武割让元祐三州的失地,但据长贵所说,完颜宗武其实还准备了第二个筹码。他遣长贵贿赂了冶炼场的劳役,让这些劳役们将火-药与硝石,埋藏在了各处隧洞之中,只消谈判谈崩了,完颜宗武便会窃自吩咐这些劳役引燃火-药,以此为要挟媵王。”
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目下的光景之中,完颜宗武逼媵王只剩两条路可走,要么同意交出兵谱与火-械,要么就同他玉石俱焚。
阮渊陵面沉似水,负手问道:“他们行将于何时谈判?”
魏耷忖量了一番,凝声道:“是在午牌时分。”
一旁恭谨以待的蔺苟,此刻行揖道:“庞大人已经差人将长贵带回茗鸾苑,将其遣送回完颜宗武身边,这般一来,完颜宗武势必会使用第二个筹码,也不会遣人去引燃隧洞底下的火-药。”
这样说是没错。
但阮渊陵仍旧是放心不下,以他对赵瓒之的了解,此人诡计多端,胸中城府深似海,怕是早就料着了完颜宗武的第二个筹码是什么。赵瓒之机心极重,也势必会在私底下,提前遣人去摆平那些反水的劳役,并且销毁那些藏在地洞之下的火药,好让完颜宗武棋差一招。
论机心,完颜宗武到底是要输掉赵瓒之一筹。
沈云升听完了全程,心中掠过了浓重的隐忧,对阮渊陵道:“掌舍,温廷安与温廷舜的安危迫在眉睫,请让我们速去营救!”
苏子衿、崔元昭、庞礼臣、魏耷、吕祖迁和杨淳六人,亦是做了个请命的姿势。
庞礼臣大抵是心中不安,心事也干脆写在了面上,藏也藏不住。
沈云升倒是能藏得住心事的,面容之上,有且仅有一丝风澜。
雷雨隆隆,蛛丝般缠雨,叩击在了酒坊的重拱乌檐之下,声如蚕食桑叶,势若石击深潭,淋漓的雨雾,幽幽弥散在了空气之中,逐渐朦胧掉了少年们的声音,阮渊陵见状,心中平添了一丝极深的触动,这是他所扶植的九斋,一个颇有共同体意识的团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阮渊陵抬眸扫了一眼天色,目下是巳时三刻的光景,距离午时牌分还有一段时辰,遂是对一众少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