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虽说在大金的朝庙之上, 完颜宗策与完颜宗武二人的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东阁与西阁亦是势同水火,两阁之间的谍者常有内讧与攻讦, 但目下, 同是身居于大邺的疆土之上, 深入敌境,两方谍者合该放下成见与隙怨,同仇敌忾才是,此番, 长贵却从温廷舜的口中听到,出卖了西阁的人,竟然是东阁的谍者, 竟是还不止一位。
长贵沉郁的眸色敛了一敛, 僵滞良久,他怀疑过是东阁谍者在从中作梗, 但这些谍者的数量,居然远超他的意料
长贵显然是被气笑了, 面容之上愠懑难掩,直视着温廷舜道,咬牙切齿地道:“给你们通风报信的这些谍者,想必都是完颜宗策的走狗罢, 这些走狗为了打压三王爷, 为了打压西阁,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明面上同我们交好, 暗地里没少多捅刀子,甚至还不惜出卖了自己人。”
听至此处, 温廷安心神一动,温廷舜仅用淡薄的三言两语,便激起了长贵的怒意,显然,对于长贵而言,比落入敌手更为严峻、更为无法容忍的事情,是被金人细作背叛。
温廷舜左手拇指缓慢地摩挲着右手指腹,慢条斯理地道:“这些通风报信的谍者,到底是谁家的,我其实并不清楚,但唯一能确证地是,他们都是金人,金人之间亦能相互出卖,亦是弥足有意思的事。”
一个念头霎时从长贵的脑海里闪过,他眸底尽是沉鸷之色,先是对温廷舜问道:“除了酒坊与酒场之事,东阁的谍者还同你们透露了什么?”
温廷舜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若想让我告知你,你不该先遵循礼尚往来的规矩?”
长贵拢了拢眉心,顿了一会儿,适才道:“倘若我能向你们提供关于东阁的消息,那么,你们能保证,阮渊陵会调兵遣将,摧毁东阁暗设于在洛阳内的据点么?”
这一瞬间,温廷安与温廷舜隐秘地相视了一眼,长贵果真是彻底中计了,他对温廷舜所述之言毫不持疑,他愤懑于自己被东阁出卖,循照他睚眦必报的脾性,他势必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东阁的谍者如何待他,他也如何对待他们。
易言之,既然东阁都能出卖西阁,那么,为何西阁不能出卖东阁?
东阁对西阁捅了这么一个大的刀子,既是如此,西阁也合该为东阁捅下一个深刀子。
温廷安反刍了一会儿长贵的话,仍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金谍暗设于洛阳城的据点,还分有泾渭分明的派系,比如常氏酒坊、常氏酒场,便是西阁谍者蛰伏的据点,他们原先的据点是在寰云赌坊,后来被大理寺查封,西阁谍者便是不得不另行转移阵地。
如此想来,她渐而疏通了一桩事体,在她去族学习学的前三日,曾听师兄钟瑾提起过的,他的父亲钟伯清要抓梁庚尧,当时她一直以为抓大金谍者是圣上的旨意,事实证明她过于单纯了,钟伯清是媵王的拥趸之一,媵王素来同大金西阁的完颜宗武交好,一言蔽之,钟伯清代表的是西阁的立场,而梁庚尧是东阁的东面官,钟伯清要抓梁庚尧以绝后患,照此,梁庚尧怕是不能活命。
这大抵是阮渊陵为何要吩咐她,跟随着朱常懿,从禁军手中救下梁庚尧的真实缘由了,梁庚尧身上掌握着西阁的据点秘闻,对大理寺是有用处的,大理寺在明面上,以刑罚之名软禁了他,实则是在保住他,让他免受来自西阁刺杀。
这厢,温廷舜混淆了长贵的耳目,长贵无法笃定是东阁的哪些谍者出卖了他,他不好亲自下手,遂是另生一计,他要借助大理寺之手,一举铲除异己。
这厢,洞悉了长贵的之所思、之所想,温廷舜眸底浮起了一丝浅浅的澜意:“我们只是听奉阮掌舍之命行事,至于阮掌舍获悉了东阁据点后,是否会调兵遣将,这就不是我们所能操管之事。”温廷舜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此前当那些东阁谍者向阮掌舍通风报信后,阮掌舍便是当机立断遣我们探查酒坊与酒场,他的行事之雷厉风行,故此可见一斑。”
长贵自然是知晓此事的,他默然忖量了一番,似是在确证什么事,待确证毕,他适才松了口,袖囊之中摸出了一折密文,漆黑封页,楹柱封底,乍观之下,名册不算薄,也不算太厚,长贵甫一拿出了此物,众人的视线俱是聚焦在了上端,容色各异。
这可是誊写了众多大金谍者的名册详录!
查找大金谍者在洛阳城的据点,原本不在九斋的任务范畴之中,但此番,长贵为了报复东阁,甘愿将这一层名册如实提供出去。
只听长贵凝声道:“这是我在今岁以来,搜集到的东阁谍者名录,以及他们在洛阳城内所设下的据点,据点的具体所在,以及诸多细节,皆在此一折密文之中详细提及了,你们不放验收一下。”
温廷舜倒也不客气,径直接过了这一层名册,将其逐一延展开来,竟是有两米之长,细数之下,潜伏于洛阳的东苑谍者,数量达到了三十多位,密文之中,详细描述了他们伪装成汉人以后的面貌、名讳、年龄、籍贯、营生、栖歇之地等细节。此外,密文之中,尚还巨细无遗地交代了这些谍者经常出没的据点,诸如秦楼楚馆,市井商铺,巷陌街衢等等。
温廷舜将图纸延展开去后,温廷安与魏耷等人俱是围拢上前,仔细观摩了一阵子,这些金谍的长相大都是平平无奇,极为庸常,让人过目便忘,名讳同面目一样都很寻常,取得都是百家姓百家名,也让人一听便往,记不起什么那人是姓甚名谁了。
籍贯之中,洛阳本土人与外州人各占一半,没有太大的端倪。
最让人在意地是,这些谍者所干的营生,一统都是下九流的生意,地位格外低贱,诸如卖糖葫芦的,搞梆子戏的,织布裁衣的,卖油的,等等,做什么样的营生都有,无所不有,凡所不包。
这些金谍把自己伪饰成了贩夫走卒,穿行于洛阳城的街衢巷陌之中,街衢之上惯常弥漫着浓稠的水雾,将他们的身影遮掩得半明半暗,他们生着极为平庸的面容,干着极为寻常的营生,没人会对他们有太大的关注,毕竟,他们在芸芸众生之中,是那样的不起眼。
这份名册,看在了温廷安的眼中,冷不防让她的后脊升起了一丝凉寒之意,尾椎骨俱是一阵绵长的颤瑟之意,名册里所提及的谍者,其中一些个人,她竟是有些印象的,原主在返回族学之前,经常在洛阳之中四处鬼混,因此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原主是脸熟了不少人的。
梁庚尧亦是在名册之中,他的身份是三舍苑雍院内舍读学的寒士,其画像是能够对契的上的,画像当中的青年,与温廷安在诏狱之中所见到的青年面容,别无二致。
梁庚尧是这三十多位大金谍者之中,地位与名望最高的,乃是完颜宗策的亲信,深受九王爷的器重,因此,他身上藏有不少密辛,对大理寺而言,他可称得上最重要的一位线人,这也勿怪阮渊陵会将他关押在诏狱最深层的重地之中,避免他被仇家暗杀。
温廷安的视线,继续朝下徐缓地扫视而去。
只不过,在这些让她眼熟的谍者之中,她颇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青楼女子的画像,女子明眸善睐,瓜子脸膛儿,红唇胭红,身量细直,穿着绉纱长褙与杭绸披帛,一颦一笑,俱是风情,女子旁边署了一个名字——
温廷安默然地念了出来:“浮华?”
她念毕,蓦地殊觉此名耳熟无比,这人名她似乎在哪儿听到过,甚或是在现实场景之中见到过。
慢着,且慢,温廷安猝然想起来了,浮华不正是在她穿至大邺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位人吗?
浮华居然是大金谍者?
这委实是出乎温廷安的意料,她一直认为,浮华只不过一位是寻常的伶人,皮囊生得好看了些许,但与之接触不算多,她很快便是没了甚么印象。
如今,竟是在东阁谍者的名册详录之上见到了她,这或多或少,都会教人倍感细思极恐。
温廷安记得浮华是个抱春楼的伶人,这人还是当初庞礼臣给她引荐过来的。
庞礼臣为何会将浮华引荐给她?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温廷安下意识去看了庞礼臣一眼,庞礼臣亦是认得这个女子画面容,不过一直以为是面轮廓肖似罢了,没成想,他看到了画像之上的名号与钤印,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庞礼臣如罹雷殛般,汗毛倒竖了起来,喃喃地道了一句:“这,这怎么可能?”
温廷安将他面容之上的愕色纳在了眸底,心中顿时有了些许计较,想来,庞礼臣应当是不知情的,不然他的反应不会如此惊愕。
在旁的长贵,倒是瞅见了一丝端倪,沉鸷的双眸弯了一弯,对庞礼臣饶有兴味地问道:“怎么,庞三少爷,可是看到了相熟之人?是这个风尘女子么?”
魏耷等人一听,循着长贵的话看了过去,视线都有些复杂,这些目色如漫天箭簇一般,齐齐扎在了庞礼臣身上,庞礼臣一时颇感如芒在背,整个人骤而陷入了死水一般的沉默之中,并未出声作答。
纵然是杖罚他,他亦是绝对不可能会坦诚自己认识浮华,在这般多的人面前,承认他与一位烟花之地的女子是老相识,甚至是老相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是他有好感的女子面前,他更是不会直言不讳,否则,这教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庞礼臣心底发虚,但故作惘惑地道:“自当是不认识,小爷我行得端正,平素所结交的,俱是京中贵胄,怎么可能会去结实那些下九流的货色?”
温廷安:“……”
她原本还打算对庞礼臣相询一番,这个浮华是何人塞给他的,将浮华塞给庞礼臣的那个人,本身也很可疑,如果庞礼臣知情的话,那么便是需要好生地方一番了,但目下,他好于维护面子,一副打死也不承认此事的模样,倒教她无从问起了。
若是长贵问起她识不识得,她倒不会觉得有多别扭。
温廷安问道:“这个浮华,我是有些印象的,此人是抱春楼的头牌之一,假若她是大金东苑的谍者,那么,抱春楼可算作是东苑谍者的据点?”
庞礼臣不可置信地看了温廷安一眼,鬓角处渗出了一丝虚热的薄汗,口中一阵欲言又止,一言难尽地注视了她一眼。
魏耷嗅出了一丝端倪:“温兄怎的知晓这个浮华是抱春楼的头牌,莫非是平素有关照过?”
温廷安弯了弯眉眸,下意识想要摸出折扇,将自己弄得风流多情一些,只遗憾,她因是穿着仆役衣饰,只手探了个空,只得以手作扇,在虚空之处扇动了几番,漫不经心地笑道:“年少时不懂事,我便是多光临过几次,毕竟谁不爱美人呢?抱春楼的所有头牌,我都是认识的,就属这浮华最为听话,不过,今次见着了这份名册,竟是见着她榜上有名,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她道:“这份名册之上,有一些谍者,确乎是同阮掌舍通风报信过,我亦是略闻其名,剩下的几些谍者,大多是在市井之中见过几遭,但不知其底细。”
温廷安扫了长贵一眼,佯作戚戚然地道:“还是拿浮华来说罢,我同浮华相处过一些时日,知晓她的为人如何,质地如何,故此,我委实不愿轻信你那一折名册。纵任你愿意将其交给我们,又当如何?这儿的谍者有且只有你一位,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名册上写什么便是什么,我们自当是辨不出真伪的。”
长贵听出了一丝质询的意思,眯了眯眼眸,一字一顿地道:“你是在怀疑我供了一份假名策?”
温廷安勾了勾唇角,很快唇角的弧度压了下去:“可不是?诸如名册之上有一些人,虽是三教九流之辈,但是我在畴昔打过照面,留了一些不错的印象,他们这些人怎的可能会是大金东苑谍者?”
温廷舜看了温廷安一眼,品出了她言辞之间所潜藏的深意,遂是也说道:“温兄说得在理,若是我们在离开这里后,将名册上交给了阮掌舍,阮掌舍直接带兵去将这些百姓抓起来,统一盘诘拷问,我担忧地不是这些人是谍者,担忧地是这些百姓也许是无辜的,因扛受不住诏狱的刑罚,而屈打成招。如果真是这般,那大理寺便是滥罚无辜,草菅人命,而我们自当成了助纣为虐之徒。”
长贵没想到,这一众少年竟然会审慎成这般模样,他都将名册递呈到他们的手上,可他们总是对诸事诸物都持有怀疑的态度,并不完全取信于他。
长贵的下颔线条,绷紧成了锋利的弧度,偏着首望着他们,道:“我之前已经重申过我的目的了,我之所以要将东阁名册交予你们,是因为我要打压东阁,既然我要打压东阁,那势必会将真正的名册递呈给你们,好让大理寺将东阁的那一群谍者抓起来,免得他们再阻了三王爷的路。否则,照你们所怀疑的那般,若是我真给了一份凭空捏造的名册给你们,让大理寺误抓一群黎民百姓,对我能有甚么好处?如果我选择不坦诚,我也根本不会提名册这一桩事儿。”
长贵说得确乎是在理的,温廷安没再继续追问,她方才之所言,不过是进一步确证,此一折名册乃是真实的。
她同长贵打交道,不免是要事事多留一份心思,就怕被长贵牵着鼻子走。
她同温廷舜交换了一个眼色,温廷舜一阵了然,不疾不徐地将这一折名册纳入了袖裾之中,长贵见之此状,撇了撇唇角,问道:“名册都给了你们,那么,你们也合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长贵凝了凝眉心,肃然地问道:“除了同你们交代了酒坊与酒场是西阁的据点,东阁的那群走狗,可还同你们交代了旁的?”
其实,在场的一众少年当中,只有温廷安才真正去了诏狱,见到过梁庚尧本人,梁庚尧到底交代了什么,只有温廷安才较为清楚。
梁庚尧所交代的话,是不能信口胡诌的,否则,便会很快露出破绽,长贵也定然会生出疑虑。
当下最好的计策,便是坦诚交代。
温廷安遂是对温廷舜摇了摇头,温廷舜即刻悟过了意,对长贵道:“那些谍者虽说给大理寺通风报信,但大多较为审慎,交代了西苑的据点,但却未交代旁的。”
“这样啊,那一帮走狗倒是慎微。”长贵的神态变得极是冷冽,阖上了双目,倚靠在石壁底下,半垂而下的眼睑,于卧蚕处覆落下了一重翳影,显得情绪未明,“你们既然是不能给我提供线索,那我自当没什么可说的了。”
长贵的态度急转直下,在场的一众少年容色各异。
听至此,庞礼臣眉锋攒紧,迫前数步,怒声道:“你这是何意?你之前不是说,明日将会生发一桩大事,你不打算交代一下?”
魏耷与吕祖迁、杨淳没再拦庞礼臣,肃然地静伫于原地。
长贵此前给众人抖了一个包袱,说是翌日将有大事生发,若是没有防备的话,众人都会死。
长贵的辞话充溢着浓重的哂意:“我自然是可以交代,不过是需要你们拿出同等价值的筹码,我方才问过了,你们显然无法交代,那我自当不可能将此事告诸于你们,不然的话,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贵沉鸷的视线定格在了温廷安的面靥之上,似笑非笑地道:“温二少爷,你说是也不是?”
温廷安温声,垂眸扫了他一眼,长贵的精明狡黠之处,皆在于此。
她忽然有些懊悔,在第一回 合同长贵谈条件的时候,长贵说会提供东阁谍者的名册,她就该跟他讨价还价,博弈一番,说她可以不要这些名册,转而让他交代明日将会生发的事情,但当时局面被长贵主导了,他主动提出自己可以给他们提供的筹码,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自己还有选择不要他所提供的筹码,转而选择其他筹码的权利。
时机已经迟了,他们已经收下了长贵所提供的那一折东阁谍者名册,也自然不可能出尔反尔。
温廷舜淡寂地审视了一番长贵的容色,俄而,一抹黯色自眸心深处隐微地浮现了出来,他忽然说了一句话:“你所说的那一桩会殃及到众人性命的大事,可是与火-药有关?”
长贵原是阖住了眸心,听的此话,容色稍稍僵了一僵,半睁开了眼眸,他虽是没有言语,但容色之上的怔忪之意,已然是出卖了他。
氛围有一刹那的凝滞。
温廷安攒眉,问道:“火-药?为何你会如此推断?”
其他人亦是难掩惑色。
毕竟此种推断,光是听着,便是骇人听闻。
温廷舜负手而立,冷淡的眉眼之间平添了一丝微澜,他徐然解释道:“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在采石场,专门搜掘菱花燧石的地方,既然媵王要冶炼火械,需要一处冶炼火械的地方,但这冶炼场到底是设在了何处,其实我们并不知晓。”
经温廷舜抛砖引玉,众人听罢,骤然顿悟了,吕祖迁面露恍色,道:“温兄有道理,我们来采石场好些时日里,只能见到一堆菱花燧石,但从未见过冶炼场,这一处地方,云督头从未我们提过。”
温廷舜道:“我们此前只顾着去寻觅媵王通敌叛国的物证,反而忽略了这一处细节。通常而言,媵王要采掘势头,要冶炼火械,为了俭省人力与土地,会将采石场与冶炼场设置在相邻的地方,西苑的隔壁是东苑,东苑是达官显贵寻欢作乐之地,乍观上去,并不是冶炼厂的所在。”
长贵凝眸看着温廷舜一眼,温廷舜却是没再解释下去,忽然对温廷安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道:“媵王纵火烧四夷馆的时候,你躲在了何处?”
温廷安回溯了一番,道:“我潜在了酒寮下方的湖泊里。”
“湖泊里的水,是冷的还是热的?”
“好像是热的……”温廷安说至此,眸子蓦地一瞠,敛声屏息,看定温廷舜,思及了什么,“难道说……”
温廷舜道:“现在是倒春寒的时节,尤其是到入夜,湖水温度极低,寻常而言,湖泊里的水不可能会是温暖的状态,除非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湖底下面是一块巨大的烧炼之地。”
“而这块烧炼之地,便是冶炼场之所在。”温廷舜审视着长贵阴晴不定的面容,继续淡声道,“你说,明天必然生发一桩会让众人丧命之事,又不是发动兵变,什么东西会让这般多人丧命,唯一的可能,只能是火-药,易言之,湖底下面的冶炼场,所冶炼的火械,其实是火-药,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