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放榜的前一夜, 洛阳城内的生员近乎彻夜难眠,明明不是三月春闱,但近乎所有人都辗转反侧, 一面差人去阆尚贡院打探消息, 一面焚香祈福, 如坐针毡地等待放榜。
温家亦是差人多番打听,家中有四位参试的少爷,温青松不担心温廷舜,也不会太挂虑温廷猷与温廷凉, 毕竟两人有底子,看起来是能稳操胜券的,让人心中有个定数, 温青松唯独忧虑温廷安, 旁人有多焦灼,她看起来就有多闲情雅致, 也看不出是胸有成竹,还是妄自菲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升舍试放榜可是牵动洛阳的一桩大事,天蒙蒙亮的光景,还没卯时正刻,一夜未眠的吕氏匆促起身, 便遣王冕去看榜。
开春了,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春雨,通往阆尚贡院的青石板道上,铺了一地胭梅荼蘼, 空气裹满了沁凉湿甜的暖凉气息,经残雪细细洗濯, 落英像是一簇一簇写意的映山流火,燃遍了廊坊街巷,指不定是个高中的吉兆。
王冕算是来得较早了,可一到阆尚贡院的南院东墙处,那一处已是沸反盈天,端的是车马骈阗,目之所及之处,尽是熙来攘往的士子,红纸金榜之下满是攒动的人头,这些人多半是贵胄显贵之家的傔从,专门替自家少爷公子来看榜的,也有少数是出身于寒门的生员,自个儿来观望。
这东墙足有一丈之长,榜文以黄纸淡墨书写,喻有喜庆吉祥之意,遂称金榜,不光是士子关心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在榜上,就连东廊坊内的黎民百姓,也纷纷来瞎凑热闹,看看今岁是哪路的神仙斩得了升舍试的魁首,那人便有望是未来的状元郎。
一片鼎沸嘈杂的人声之间,王冕见到临溪也来了,不光有临溪,二房的梁傔从、三房的书童阿玦也前一脚后一脚的来了,四位少爷读得不是同一个学目,自然名字也不在一张榜上,大家都在各自分开寻找。
王冕决计从金榜的中间位置开始找,大少爷才学了五日,要在五日能学会过去一年的学识,还要考得好,简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大少爷明显是有读书的天资的,过去五日皆在刻苦学读,此些情状,王冕俱是看在了眼底,心里觉得大少爷是不会考得太差的,可他苦苦寻索中间的位置,将上边的名字都观摩了好几回,竟是没瞅见大少爷的名字。
不会吧,连腰眼的位置都没考着?
原先紧张且澎湃的思绪淡去不少,王冕不由替大少爷重重捏了一把虚汗,今岁雍院外舍生参考,拢共两千四百余人,循照五十取一人的严苛规矩,温廷安要升入内舍的话,至少要在前五十名,才能勉强稳妥。
腰眼便是五十名上下的位置,往下是第五十一第一百名的生员名单,超出一百名以外,不予勘录,故此,没到誊录到名字的律学士子占了绝大多数,将榜单翻看几遍,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便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形成互衬地是,雍院是三舍苑六大书院之中,竞争最为激烈的,若能成功升舍,那将将是值得喜大普奔之事,有人哀恸涕泪,说翌年再搏一搏,也自然有人振臂高呼说了句“中了中了”,如疯了般,开怀大笑。
那一瞬间,王冕悉身哆嗦着,感到周身极是冰冷,他是有些不敢往上去看的,可还忍不住粗略看了几眼,上头二十行内仍旧没有大少爷的名字,倒是瞅见一个有些熟稔的,竟是杨淳,这人是名副其实的寒门子弟,在学斋里坐最后一排,名不见经传,课业常垫底,数番受簪缨子弟的嘲笑与谑辱,吕鼋吕博士也是不大看好他的,任谁也料想不着一个无名之辈,竟会考着第三十七名!
简直惊掉所有人的下颚!
王冕瞠目结舌,大少爷可是能够跟斋长吕祖迁同榻而坐的人,怎的可能连杨淳都考不过?
莫不是此番科考,大少爷发挥失利了?
王冕心中五味杂陈,额庭上冷汗潸潸直下,那一颗心真真如烫油来回炙烤了般,只得往下继续搜寻大少爷的名字,这一回看得除了细致,还是细致。
那头,梁傔从见状,眉头一挑,便是袖着手挤过人潮,遥遥冲着他揶揄道:“不若从最后一名开始寻罢,指不定能快些找着,不过,你寻了这般久,仍未找着的话,指不定就是不中咯……”说着,便是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可见三少爷是取着了不错的名次,这厢才敢叉着腰膀,有恃无恐地说尽荒唐辞话。
也不见得梁傔从会看轻临溪或阿玦,临溪是温廷舜的贴身童仆,温廷舜是崇国公府里最受温青松器重之人,本是受人敬仰的魁院上舍生,此番科考必是能中的,名次绝对在前三甲,温廷凉难能望其项背,梁傔从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只会一昧奉承临溪,来日好拉拢人心。阿玦是温廷猷的书童,温廷猷与温廷凉水平差不多,名次大都差不离,梁傔从只会同阿玦抱团取暖。
王冕听得可谓是一通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是不是梁傔从一语成谶,他在五十名开外的名单里,搜寻来搜寻去,竟是遍寻无获,难不成大少爷这回真的落第了?
一股愧色如阴霾般攫住了王冕,悉身如坠冰窠之中,他想着大少爷这般勤奋苦读,焚稿继晷,纵然不能成功生舍,也不应当掉出百名榜内!
适时,一道淡冷醇和的嗓音,自身后不疾不徐地传来:“温廷安的名字在上面。”
王冕觳觫一滞,下意识回头一看,竟是沈云升。
沈云升穿着一身青鹤纹广袖常服,仪姿卓尔不群,像极了一块质感薄寒的宝玉。
他是寒门子弟,但那一身造相,愣谁还以为是哪户高门贵胄的少爷,围观的仕子不敢让他身边挤搡,下意识让出了一道细道出来。王冕见着沈云升也来看榜,一时有些窘迫。
风雪夜出城搭救二少爷时,他还曾窃自冷嘲沈云升无礼,殊不知,对方并未计较兹事,反而替他寻起了人来。
沈云升是太常寺上舍生,平素温廷安会去族学的文库搭把手,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沈云升会照拂一下后生,亦属人之常情。
王冕有些震愕地道:“沈公子没看岔罢,大少爷的名儿怎的会出现在上边?要是在腰眼的位置,小的方才也寻索过去了……”
沈云升淡声道:“找腰眼的位置,自然是寻不着的,因为他的名字在最上面。”
“什么?!”王冕愈发震骇,舌头缠到了一块,话也捋不利索了,“竟然在,在、在最上,在最上面?……”
那可是前三甲的位置!
可与大少爷比肩并论的位置!
但,但这怎么可能啊!
说着,王冕忙不迭抻着脖子,仰首细细凝看,只见在洒金的红纸之上,一百个名字之首,赫然用瘦金体写着一个名字,温廷安。
此一瞬,王冕的脸颊仿佛有血液在迅疾贲张并流动,他不可置信,忙闭了闭眼睛,再重新凝目看了一眼,盘踞在魁首之位的名字,仍旧是大少爷的名字,左侧摹写的籍贯亦是一字不差,而吕祖迁的名字,缀在了大少爷的下方,势头明显稍逊一筹。
他没看岔,大少爷确乎是真真夺得了魁首!
魁首的名字写得最是霸气,字体也是最大,王冕看得亢奋得要跳起来,忙转头对沈云升道了声:“万谢沈公子提醒!可帮了小的大忙!”
因着自家主子升舍试夺了魁首,以后便是内舍生的生员了,甫思及此,王冕的腰杆也不由挺直了些许,原是沮丧的面容登时神气了起来,忙心急火燎地往崇国公府赶着。
因是走得急了些,王冕没留意到沈云升负手而立,看着金榜之上的名字,淡淡的说了句:“居然能连擢两舍,温廷安这造化,真不一般。”大概也是上峰太子会钦赏之故罢。
南院东墙张贴了长榜之后,便是轮到了贡院派遣一批唱报官,到中榜的各府各院,送帖报喜去了。
今儿的西廊坊格外的热闹,长贵与墩子各守在府邸朱门双侧,只见那唱报官,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鬃骓马,高举一杆儿烈烈旌旗,带上了一批唢呐班子,在崇国公府左邻右舍,鸣炮奏兵了好一阵子,据闻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儿子书学考了第四十三,成了上舍生,又闻是户部郎中的四儿子画学考了第二十七,亦是成了上舍生,这些皆属与崇国公府交好的贵门,捷报频传,那唢呐声便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崇国公府正厅里,温家的老太爷与大老爷俱在,温青松坐在上首座,旁侧依序坐着温善晋、温善豫与温善鲁,温青松满面肃色,温善豫与温善鲁的容色亦是称不上轻松,唯有温善晋的神情最为松弛,正在悠哉地饮啜着昨儿刚从异域新晋的葭荼。
温青松不温不凉地看了大儿子一眼,心道温廷安这性子,果真是承袭了父亲,每逢大事,总变得这般懒散,一个正在濯绣院里,卧看野史,闲听春声,一个正在正厅里,淡酌浅茗,怡然自得。
温青松四日前将温廷舜、温廷凉、温廷猷叫去崇文院,逐次给袁长道摸了底,袁长道说三子皆稳,温青松自当是信其之所言,正所谓数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他们平时课业都扎扎实实,应对升舍试,也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于温廷安,温青松是没个底儿,不过,看其这般泰然沉笃的气度,遇大事能临危不惧,倒教人觉得他指不定能一鸣惊人。
待那唢呐声和马蹄声,不知在东西廊坊兜了不知几转儿,终于,只听得一片声的震天锣响,有三匹马闯了崇国公府内,那三位唱报官神清气爽地翻下鬃马,一身缚带喜庆的绸服与红靴。
墩子见状,忙上前将马拴在了马厩里。
长贵迎前,将三人引入正厅,为首一人旋即叫道:“快请洛阳崇谕温府的二老爷,恭喜中了魁首,今后是半只脚踏入青云的官爷了!”
另二人如沐春风地道:“老爷万福,大邺重器,倍感荣焉!”
一语掀起千层浪,起初府内宁谧了片晌,针落可闻,继而呼声雷动,温青松颇为满意地捋须,欣慰地道了声:“不愧是我孙儿!”众人按捺不住,悉数起身恭贺温廷舜,诸房女眷亦是鱼贯而出,争相献上贺词与恭礼。
其中当属刘氏较为激动,她早预着了温廷舜定是国之重器,虽尚未春闱,但他一直非常稳,每逢大考,必是魁首,想必金榜一出,不少人押他是未来的新科状元郎,她特地裁作了几些料子极好的春衫,专门给他缝绣,盛装在锦织衣箧里,跟着其他房的恭礼一同送去了文景院。
几房女眷之中,就属刘氏筹备得最为上心,吕氏也给温廷舜筹备了贺礼,是书牍与墨宝,只不过就没刘氏这般铺张与高调便是了。
吕氏笑道:“刘姨娘近些时日待舜哥儿颇为周到细致,比较之下,我这做主母的,倒要生愧了。”
刘氏虚情假意道:“岂敢岂敢,大夫人言重了,大夫人是要掌饬中馈的人,府内大事小事都要一并照顾着,妾是闲人,见舜哥儿读书清苦,文景院照料的人少之又少,妾便一直将舜哥儿视作己出,平素能关照些,便是多多关照些。”
这话里话外,无不是绵里藏针,吕氏怎的能品不出话中的嘲谑之意?刘氏是在冷嘲她教子无方,温廷舜得了魁首,有多风光,就越是反衬出温廷安的平庸与窝囊。
持刘氏这般心思的,并不止刘氏一人,想必其他房里的夫人女眷,也有这般作想的,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明面嚼舌根罢了。
这厢,为首的唱报官报喜毕,登时双掌高举于颅顶,虔诚地呈上了一只锦匣,匣内是一封金花帖子,轻捷若鸿羽,份量胜千钧,熠熠金花闪晃了无数人的眼儿,帖面上头戳了天家的印玺,贴文首页用瘦金体誊写一段话:“贵府老爷温讳廷舜,高中洛阳升舍试第一名魁首,京报连登黄甲”。
第二页,则写有温廷舜的名讳,花押其下,逐次写了乡贯、三代姓名。
这便是上舍生中了头甲的待遇,卷子经由东宫审阅,寻常中榜的生员,卷子经由礼部批红,且外,二甲生员有两匹鬃马与两位唱录官,送的是银花帖子,三甲生员则是一匹鬃马并一位唱录官,送的是铜花帖子。
这份金花帖子,非同小可,放在前世,相当于是来自事业编体制内的面试官,对顶尖毕业生发出的一份含金量极高的录用书,意味着接下来,他不必在族学里继续念书,可下场做官,考察期为三个月,满三月后,带着课考校评,直接参加春闱之中的会试殿试,也就是公务员考核,考核通过,即刻从七品官做起。
温廷凉与温廷猷俱用歆羡的眼神,直直凝视着这金花帖子,眼儿都挪不动了,摸来摸去,希望能沾点二哥的喜气。
温青松可谓是颜上有光,拿出提早备好的封红众酬予三人,且道:“贤孙争气,足感盛情,今儿便请入内一道留用午膳罢。”
三位唱录官自当欢天喜地的应下了,还对温廷舜特地拜了三拜,道不准这人是未来的进士老爷,可得提前奉承好。
这荣誉不光是崇国公府的,也是属于长房,温廷舜撩开袍裾,拜了温善晋与吕氏,温善晋将他扶起。
谈笑间,温廷猷与温廷凉的唱录官陆陆续续地来了,温廷猷得了画学院的第二十七名,来了两位唱录官,获赐的是银花帖子。温廷凉得了算学院的第四十一名,来了一位唱录官,获赐的是铜花帖子。
这银花帖子与铜花帖子,俱是礼部戳红章,在气势上,自当逊色了一筹,不过,两人已是踌躇满志,能在千人万人之中脱颖而出,当属不易。
二人逐一拜了温善豫与温善鲁,那三位唱录官也得了大封红,留下一同用喜宴,二房夫人裴氏与三房夫人黄氏甭提多开怀了,眼儿都咧到了鬓角上去,这礼部钤印的榜帖,今后会置入本族户的祠堂里与温家的祖宗牌位同等位置,以勉励后生与光耀门楣。
温廷凉颇为自得,拿着铜花帖子在温廷安近前,眉飞色舞地摆来晃去,掐着嗓子,阴阳怪气笑道:“哎哟,长兄,众人对你那唱报官儿千呼万唤呢,怎的还不来呢?莫不是,连百名榜都没中罢?”
其实,只有前五十名才有唱第与录人,从五十一名起便属落第,温廷凉揣测温廷安没冲入百名榜,不过是要趁机羞侮她,以雪他被罚跪雪地抄录她的文章之恨罢了。
温廷凉以为温廷安会染上愠色,可她淡淡地翻了一页牍纸,豁朗地笑道:“尽人事听天命便好,我还有两年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当初,她与温青松约定了五日之约,她对升舍试有把握,下场那日,律义、律论、律策皆不算难,进入前五十名是保守估算,如今竟是落第,她想了想,应是自己律策写得不够好,某种倾向出了谬误,致使审官与判官认为她是主和派,因而不喜,遂圈红叉,整一篇律策失了分未尝没有可能。
温廷安也不觉惋惜,考得时候全力以赴,纵然今岁落第,亦属问心无愧,与温青松赌约输了,她愿赌服输,按温青松望子成龙的性子,他当时会命她继续读书的。
又过了堪堪半刻钟,薄近晌午的光景,感觉外头再未传出甚么动响,温青松苦候着,继而心中渐然有了定数,低低喟叹了一口气,吩咐长贵着手谴人去堂厨通报一声,准备添火掌灯开喜宴。
殊料此刻,一片气势撼天的马蹄声裂,外头不由分说冲奔入三匹红鬃烈马,扎着大红金箔彩绸,黄金马鞍上三位唱报官,俱着葵花色圆领与赑屃头翻尖儿皂靴,首戴纱帽,依此造相,应是大内翰林院承旨与院使。
竟是宫里来的人!
为首一位唱报官,温青松是全然认得的,是五年前一甲状元郎黄归衷,如今官拜翰林院承旨权兼知制诰,正三品大员,更主要地是想,他是前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昀的嫡次孙,地位遐迩斐然。另外两位是五品院使,乃系大内宦官。
见着这三位人物出现在府邸,原是缓和的氛围一刹地发生了变化。
众人面面相觑,敛声屏气,一面看着三人,一面凝着温廷安,温青松忙请三人入主屋,贡茶后,分宾主坐下,黄归衷直抒来意,笑道拱手:“某贺喜温先生廷安夺雍院第一名魁首,御批连擢两舍!某路上耽搁了,特此姗姗来迟,请太师与先生幸毋为怪!”
此话一落,人籁稍寂的宅院里,即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温廷安不仅得了升舍试第一,居然还从外舍连擢两级,直接晋升上舍?!
这种事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众人又是震悚又是钦羡,直直盯着温廷安,二房三房诸多复杂的视线如草船借箭般,无声疾然射在了她身上,扎得她后脊一阵凉麻,她最先看到了温廷凉,他大抵是将目瞪口呆表现得最为出色的人,愕然悉数写在了脸上。
偌大的正厅里,起先谁都没有言语,是因为黄归衷的话太过于惊世骇俗,谁也没料着温廷安这一纨绔少爷,竟然会成为国公府第二位夺得第一名的人!
在长达半刻钟的沉寂后,众人这才急急一哄而上,里三层外三层团团拥裹住了她,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欢声笑语庶几揭破了斗拱椽梁,温青松大抵也蕴藉极了,给那两位院使各具贺仪十两喜钱,央其留院用宴,须臾,那黄归衷要见一见她,温青松忙唤温廷安过来。
温廷安对黄归衷长揖大礼,只听黄归衷钦赏地看着她,攀谈道:“同在京畿,本官一向有失亲近。你的策论本官看了,字句珠玑,确实是好的,但有些锋芒。你可知,翰林院与龙渊阁为你的文章争了一日一夜,本官这两日上值,阁院里的热闹,本官是许久没见着了。”
黄归衷当是知晓太子赵珩之给她的,是六科制式的考题,故此他话里的文章,仅道了一篇,但能教翰林院与龙渊阁引发论战,一定是她所写的《王者不治夷狄》之律策。
温廷安斟酌着道:“晚生侥幸,实属是有愧,幸蒙黄先生承恩,实为欣喜。”
她的话滴水不漏,黄归衷笑了笑,一旁的院使递呈来一只描金漆匣,揭了盖,里头是一份金花帖子,同样戳有气吞山河的天子宝印,制式与温廷舜的一模一样。
这就相当于前世跳过硕士研学阶段,直接收到了博士录取通知书。
众目睽睽下,温廷安将金花帖子双手掬着,恭谨递呈给温老太爷,温老太爷喜不自胜,忙拿着她与温廷舜的两簿金花帖子去了祖庙。
这厢,梁傔从脸膛黯了一黯,此刻王冕满头大汗赶巧回了来,见了三匹红鬃烈马,登时知晓唱报官来给大少爷道喜了,他也高兴起来,这时,临溪遽地走近,轻声提醒他道:“大夫人尚不知晓大少爷升入上舍之事,王兄快去通禀大夫人,莫要气势上输给了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