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黄广告约了容萱吃饭,一见面,容萱先给黄广告倒了杯酒,说但凡友情,都要经过磨砺。然后才问他什么事。黄广告说:“怎么说呢,我知道你在咱编辑部的实力,鉴于咱们之前合作得那么愉快,我觉得肥水还是不能流了外人田。”他拿到了一个钱很多的客户,且第一笔钱已经给了,那个钱多得已经到了如果给杂志社,就会令他不平衡的地步。容萱没听懂,问:“所以呢?”黄广告说所以请你吃饭啊,想个什么办法啊。他觉得安这个人,固然是好人,问题谁不是好人呢?安在经营上真不如自己,广告这边比内容那边贡献大太多了,他认为自己把《尖果儿》的广告水平拉到了时尚集团和桦谢集团的高度,但品牌价值并没有跟上,外面一说《尖果儿》,十个人里八个不知道,容萱说这倒是真的,然后问:“所以呢?”“所以我觉得杂志得它应得的广告就行了,现在我手里这个,不是它应得的。”但问题就在于,客户给了钱,是要见杂志的啊。

两人默默吃了几口,容萱便想出个主意,不过,她用手掩住了嘴:“太冒险了,我自己都觉得太邪乎了。”黄广告就知道她主意多,不会找错人。容萱说:“咱俩自己印一期杂志,你懂我意思么?做版的时候咱们搞一份,抽几页放上你那个广告,自己出打样,印刷,二百本够了吧?成本也不低啊。”黄广告直拍脑袋:“我的天啊,你贼拉酷了。容萱,我太佩服你了。”容萱说先别急着佩服,丑话得说前头,这事风险极大,杂志社这边有风险,客户那边也有。黄广告思忖着值得干,最坏能有多坏?不就是俩人都不干了么。以容萱的聪明,他的能力,自己弄个公司才是正经事,要不是手里没杂志,他真想现在就想去注册公司。黄广告庆幸没没看错人,他俩才是真朋友,别人都太不上道了。容萱说什么朋友,就都是坏人呗,可话说回来,坏人也得有朋友。黄广告连连称是:“来来来,坏人来再干一杯。”

昨儿晚上摸黑搬来,秀蜜母女啥也没看清楚。第二天程昕刚推开门,孙大爷拿着早点在门口儿招呼:“程昕吧?搬过来啦?不知道早上吃什么吧?”安临走嘱咐孙大爷照顾一下,孙大爷真上心,把胡同里的早点铺、小卖部之类的都说了一遍。片警儿小东子骑车上班,也被他叫住,给程昕介绍了,小东子掏出张便民卡,让程昕有事打上面的电话,24小时开机,有时间来所里填个表什么的,程昕一一记下。秀蜜喜欢热闹,一开门能见这么多景,心情大好。

葛一青揪着崇文聊了一宿,说一千道一万,俩人谁都不松口。葛一青建议结婚算了,她没法跟别人在一块儿,脑子里全是崇文,脱口而出的也是他的名字,她认命了。崇文说:“你认了?我不想认。”“你喜欢别人了?”葛一青看崇文不吭声,上来就拉抽屉:“谁?我砍死她。”崇文说你别抽疯了,他就是受不了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葛一青说那你放心,这回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再走都没脸回来了。崇文听完,拎起她的东西往外走,葛一青死命拽着:“你干吗啊?干吗啊?这家也有我一半。”崇文把东西扔到程昕那屋:“你住那屋吧。咱俩都冷静冷静。”葛一青高兴地说:“让我回来就行。”崇文刚要回屋,突然看见鞋柜上的花,心里让谁揪了一把似的。

D**ID又约安见面,安都烦了,离了婚见的次数比不离的时候还多。《nylon》准备进中国,在找人,D**ID问她有没有兴趣。安无限神往:“啊,多么好的杂志。”D**ID也觉得安是最合适的人选,尤其是,这样就可以和梁秋抗衡。安道:“我不想和她抗衡,我心里没这人,我做我的,她做她的。”D**ID笑道:“嗬嗬嗬瞧你急的,我错了!我这不会说话劲儿的。”但言归正传,D**ID还是希望她考虑,《尖果儿》出了事,正好是个由头离开,她在那儿做得都显老了,看安不爱听,他赶紧说:“开个玩笑,你什么时候可以答复我?还是现在就同意了?”安说要想一下,D**ID追问是战略性拖延的考虑么,安说你这人怎么这样,D**ID笑道:“我怕你真是这意思,咱们这么熟,不用这样。”安说你丫现在怎么那么碎嘴唠叨啊,D**ID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一起吃饭么?”安拒绝,说约了人,D**ID又问:“是我兄弟么,你喜欢他么?”安伸手摸他头:“现在就喝多了?”D**ID假装生气道:“好吧,不愿意告诉我。”安觉得D**ID现在越来越像她弟弟,虽然她没有弟弟,但要是有的话,肯定就他这样,倍儿讨厌,甩不掉的一门子亲戚。D**ID正色问:“安,你现在对我没有感觉了?”安点点头,D**ID失望道:“太快了吧?”安说就跟你还有似的,D**ID说你还别不信,现在比以前有,又问安:“那你总是喜欢过我吧?别不好意思承认。”安说:“如果说喜欢,那也只是喜欢你那时候的年轻干净,能让我忘记以前的不愉快。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你以前是个多开朗的小孩。那时候我太急于树立自己正面的、国际化的健康形象,所以我要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稻草。”把D**ID说颓了,道:“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意思是不是说,当时只要年轻干净的,不管是谁出现,你都会跟他好啊?”安笑得有点慈爱:“可是只有你出现了。”两人尴尬片刻,D**ID说:“我现在对你的感觉,比结婚的时候好。”安转转眼珠说:“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啊。”“真他妈让人失望。再见吧姐。”D**ID骂道。

容萱和黄广告紧锣密鼓地把山寨的“山寨杂志“做完了,容萱心里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做了回主编。黄广告问她想辞职么,容萱说:“最坏是你走,不是我走。没人能让我走,除了我自己想走。”她问:“你会供出我么?”黄广告摇头,容萱说:“就是。挣钱是长远的事。”

黄广告给客户那送杂志,叫容萱也上去认识一下,容萱不肯,说:“我疯了我?让人记住我?以后把我兜出来?我这人就是爱当无名英雄,闷声发财。”

今天安在家开GIRL‘S PARTY,容萱到的时候,那几个女的已经闹得很HIGH,嗷嗷乱叫,容萱一看都很高,伊娜灌她一杯酒,说你丫赶紧跟上。容萱见沙发摊的都是漂亮衣服,问干吗啊这是,不过了?要捐啊?安大手一挥说:“拿去!看上什么——拿去!这件,MADE IN 动物园,这件,MADE IN 动物园 TOO。这件,MADE IN 淘宝。但是,只要搭上一件真包,或者真鞋。谁敢质疑我?”容萱想看看安的衣柜,最近没逛街,看看别人衣柜,就当在shopping了。安让容萱说说她有多少动物园的货,容萱否认有,看大家不信,补充道:“今儿身上没有。”安不知道怎么那么高兴,说道:“我其实就是一胡同妞,甭看我满嘴英文。”伊娜笑道:“母们还真没把你当外国妞。你还真当母们把你当外国妞么?”安说以后都不许拿洋范儿了,就拿胡同范儿,纯北京范儿不丢人。她突然想起来这院儿还住了一装大尾巴狼的胡同妞呢,必须给丫叫来训训。她拿起电话,一头栽沙发里拨号:“HELLO啊……别跟我拽英文,母们家开PARTY,你不儿就喜欢PARTY和SOCIAL么?赶紧的。”伊娜问谁呀你这么呲达人家,安说:“活该。”

容萱到卧室随手打开个柜子,空****的只放了两个包。她纳闷地出来问:“安你的包呢?都藏起来了?怎么就剩俩了?”安小脸红扑扑地说:“卖了。不爱要!”容萱当场就急了:“不爱要告诉我啊,我爱要啊。”安说还剩俩基本款,够背了,和过去一刀两断,连呆位送的包都卖了,全卖了。容萱看着沙发上醉成一团的女人们,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时有人敲门。她一见来人,惊道:“秋姐?”

秋姐手里拿了瓶红酒,可没认出她来,点点头:“你好。”便大咧咧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况,稍愣,安高喊:“嘿,大秋咂!快来,我们已经走一起儿了。”秋姐客气道:“是吗,是你的同事啊?”见众人安静下来,安说:“接着来啊。这是母们一胡同的,我住胡同头,君住胡同尾,日日上学结伴走,共饮自来水。看还带了酒,真有理儿有面儿。”她找东西给打开,倒了两杯,一杯递给梁秋,说:“算欢迎你乔迁。”两人喝完,梁秋不再搭话,安也不理,接着和别人闹,容萱过来问秋姐吃点什么吗,梁秋见就这姑娘正常,勉强搭讪两句:“你也没进入状况啊。”容萱说也来晚了,又说很喜欢秋姐这期封面,秋姐谢了,又没话了,容萱絮叨道:“很希望有一天也能拍到这样的大片。”梁秋只假笑了一下,突然看见她脚边的包,问道:“你的?”顺手拿起来,非常自然地问道:“淘宝?”容萱给僵那儿了,答道:“不是,朋友送的,朋友不会送假的。”梁秋仔细看看,还给她,又假笑一下,说:“蛮有品位的。不错。”她看看另外几个女孩的打扮,说:“你好象和她们有点不一样。”容萱眨眼睛道:“我想这是一种表扬。”梁秋问她是负责哪一块儿的,容萱说是编辑部主任,梁秋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不一样。不仅是打扮,气质也不太一样,倒像我们集团的。”容萱欣喜道:“啊,过于大的表扬了。”梁秋评判说,那个胖的打扮太前卫,像骨肉皮;长得挺甜的那个又太学生气,一点不像时尚编辑;另外那个粉红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重要的是,容萱穿的不是假的。容萱说:“秋姐的微博我也有关注,每天都看。”又补充道:“我也有一个微博,您要是不嫌弃,抽空可以看看。”看秋姐没往心里去,正中下怀,淡淡说:“叫‘我在北京天气晴’。秋姐果然愣了:“那是你吗?”容萱说也没什么,就是写写平时搭配的心得。梁秋严肃起来,说道:“既然在这里做到编辑部主任,也没可能再往上走了,除非你顶掉安。有机会可以来我们这里试试。”容萱惊问:“真的吗?我有这个荣幸吗?”秋姐说试试无妨,起身说:“我走了。”容萱赶到秋姐前面开门,秋姐说:“有机会再见。”容萱赶紧又拿了张名片塞给梁秋:“希望有机会能跟秋姐学习。我叫沈容萱。”梁秋看也没看塞兜里走了。容萱听见安大叫:“走吧,咱去动物园扫货吧,我知道几个店特别好。”

站在动批入口,安宛如秋姐在集团中巡视一般,很有女王的气势。她把积攒多年那套动物园攻略告诉大家:春节前来,因为春节闭市,闭市前甩冬装;四月份来,甩春装;七月甩夏装;十月份甩秋装。PS,夏装、冬装的降价额度大,春秋装的少。太早来不行,因为早上都是来拿货的,人没功夫理那种就买一件的。她一指程昕:“你这种打扮不行,要不就打扮成个体户,要么就像孙颖那样日系的。”程昕说我也没觉得你像个体户啊,安说:“我是个体大户。”最重要一点,袋子不能是空的,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批货的。大家恍然大悟,同时开始脱外套塞进袋子里,气势汹汹冲进人流。

半夜安突然醒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有轻微的浮肿,她伸手去摸,醒悟到这是镜子,手缩回来摸自己的脸。

她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D**ID:我不能这时候走,不能像败军之将,我还是守着尖果儿吧。一会儿D**ID回了过来:这么快做决定?安回:好资源难求,好员工也难求。D**ID批驳:感情用事,难成大器。安笑着回了四个字:谢谢夸奖。